第193章 可破漠北否(1 / 2)

第193章 可破漠北否

大風又開始嗚嗚的拂動起來,刮過山川河流,從南向北,推動著層層烏雲緩緩的向北堆積一片。

在這大風的推湧之下,厚厚的烏雲從天邊疊加至頭頂,直至將整個天空都密布成一個幽暗的世界。而在這世界的天際線外,似乎也隱隱有雷聲響起。

一場過早的春雨,好像就要放肆傾下。

大風烏雲中,在橫山城下的連綿大營內,到處都是一片慌亂殘破的景象。從天空俯視下去,便能看見整個大營恰才經曆過一場激戰,屍體堆集在一起,正被人潑油燃燒。

屍堆之外,則是不斷的有人抬著屍體繼續朝著轟然大火過來,一具又一具死屍被扔進去,便讓那黑煙又濃了一分。天空中彌漫著焦臭味,以及那若有若無的肉香味。

一麵‘蕭’字大旗,便在這漫天黑煙中,被大風刮得獵獵作響。

那原本屬於盧龍軍駐地的大營,已然在戰後被插上了這麵蕭字大旗。

此時,一隊隊騎卒在大營內外,往來奔馳在各個破爛的營盤間,每隊騎卒的小校都負有認旗,亦在馳馬間獵獵生風,給人壓迫感十足。

往來的流民百姓一臉麻木,抬著屍體避在道旁。亦或者說,那些屍體生前本就可能是他們的親人,但一朝戰起,那些揮起的兵戈卻不分誰是誰的親人,隻是一視同仁的斬下而已。

不過這已是蕭硯儘量縮減殺傷後的結果了。

在他領著定霸都北上前,這橫山城下的燕軍大營本就已被耶律阿保機禍禍了一次,縮減的人數很多,幾乎難以統計。

加上耶律阿保機這廝不但擄了一批人走,走之前還散布了蕭硯已經覆滅了幽州燕軍的謠言,這一謠言之下,那些本就心懷鬼胎亦或者不敢直麵蕭硯的塢堡主都隻是人心惶惶,紛紛欲要拔走。

彼時雖然田道成不斷率領著盧龍軍圍追堵截,但仍有塢堡主費儘心思的四散而去。

畢竟,去年河北大定後,蕭硯就已傳檄各個軍州,又親自安撫拉攏了一批豪強,可以說互相算是簽了一份君子協議。彼時,這些人在幽州麵見蕭硯時都隻是安分守己,各種承諾應允無一不可,可待蕭硯離開河北的消息被確證,他們中卻又有很多人按耐不住野心,馬上起兵投入燕軍搏富貴。

更不用說,有好些塢堡主本就在去年沒有應召蕭硯的軍令。當時,蕭硯給了他們機會,但他們沒有珍惜,甚至是心存僥幸、不屑,現下當然會害怕蕭硯會秋後算賬。

不過,這些人當中真想振興那所謂的大燕隻在少數,十個投燕的人九個都是想趁亂博取一分富貴。對他們來說,侵占弱小的塢堡,擴充自己的實力才是最根本的目的。

所以當他們聽聞燕軍的大勢已去後,自然知道再待在這檀州隻會是死路一條。

不說蕭硯會不會秋後算賬,他們在燕軍這段時間內做了哪些禍事,他們自己心裡最是清楚。所以當耶律阿保機在喊出那一句‘蕭硯不日就將北上,但凡乞活燕軍,還不隨燕王脫離險境’後,當即就有一部分人馬隨其而走。

待其後謠言徹底散布,又有許多塢堡主念及自己的性命,就是舍棄擄掠來的財富,也要逃回自己的家鄉。

在這種狀況下,田道成也隻能約束住大部,終究不能把所有漏洞都堵住,畢竟這些人想走,那是舍棄了所有,隻帶著各自心腹骨乾逃的,沒了流民百姓拖累,他們竟然真有些戰力。

好在蕭硯北上的速度足夠快,幾乎是以碾壓之力收拾了所有不從的塢堡主以及其部下。這一戰比幽州城下迅捷的多,可謂是秋風掃落葉,一個時辰就將這所謂的燕軍餘孽收拾的服服帖帖,又坦然受降了盧龍軍,讓田道成等將以代罪之身留任。

不過盧龍軍有‘反水’的前科,自然會被汴梁朝廷詬病,所以盧龍軍也是蕭硯需要第一個拆分整編的對象,但這是戰後的事,他並不著急。再說這河北大地上,也沒有人能夠催促他。

大戰之下,死傷難免,最慘的當然是那些被裹挾進來的流民百姓,他們在這世道唯乞活一個願望而已,卻要被當作最不值錢的東西,被各路人馬四處裹挾,為了一口吃食,客死異鄉。

好在,這河北戰事,終究是要停了……

“蕭帥,西路又追到一路燕賊,乃是一部想要逃向河東晉國的人馬,約莫三百人上下,俱是青壯。其頭領被我們當場陣斬,所部皆已帶回。”

斥候來往不斷,無數人進了大帳,開口就是追回了多少人,氣勢甚是高漲。

“後麵就不用上報了。”

帳中,蕭硯負手立在地圖前,淡聲道“隻管把人數統計好交給趙監軍便是,這些逃人每滿三千,就南下運到幽州開荒去。”

兩個守在兩側的不良人抱了抱拳,出了大帳,顯然是要去通知下麵的斥候等等。

一側,正一副木頭人模樣的駙馬都尉趙岩臉色一緊,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下醒過來,乾笑道“蕭大帥,我來做這事……”

“這等緊要的事,交給趙監軍我才放心。”蕭硯隨口道出聲“趙監軍滿腹經綸,又是陛下欽點的監軍,朝廷能較趙監軍忠心者無出其右。這運轉逃人的事,非趙監軍不可。”

趙岩張了張嘴,顯然是要張嘴拒絕,但他餘光再次一瞥,卻見塞了滿滿當當一個大帳的武將們都隻是冷眼看過來,便是心下一個咯噔。

這些武將,便就是諸如餘仲等定霸都將領,以及轉頭一變又從燕賊成為大梁將領的田道成等盧龍軍將領。

再然後,就是一些他完全陌生的武夫,譬如一個臉上有疤痕的武將,斯斯文文的,看不清路數。還有一高壯的大漢,趙岩分明不熟悉,其卻能環胸站在眾將前頭,和餘仲同列。

還有那今日才從橫山城中救出來的王彥章等龍驤軍將領,亦在此軍議列中。甚至王彥章地位比他這個監軍看起來都要高,直接站在了蕭硯的左手側。

大帳中幾十雙武夫的殺氣眸子掃來,便是讓見慣了顯貴的趙岩都有些承受不住,他不敢細想其中的彎彎道道,當即就勉強一笑,把拒絕的話吞進肚子裡,道“既然蕭大帥如此吩咐,我自當儘力為之,不敢馬虎。”

蕭硯笑著點頭,道“那就勞苦趙監軍了。”

趙岩訕笑一下,卻又眼珠子一轉,道“敢問蕭大帥,這燕軍既然覆滅,我們是不是該早些回返幽州了?我肩負聖命,待蕭大帥整編好這河北諸軍,也好早些回汴梁將蕭大帥的蓋世功勞稟之陛下才是……”

“不急。”

蕭硯道“趙監軍也看見了,這燕軍雖滅,然這燕國世子劉守文、其下大將元行欽、李莽等人卻還未擒下,這些人還未追到,怎能說燕軍覆滅?

且趙監軍隨軍北上,自也看見了這檀州景象,漠北禍心不死,勾結劉仁恭裹挾萬眾燕賊而去,現還不知其蹤。若不收複古北口長城,北征打壓漠北氣焰,我如何報陛下皇恩?”

趙岩倏的被哽住,儼然是被這兩句話問的不知該如何接話題。

但他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既然如此,蕭大帥北征便是,我先回汴梁稟功……”

聽見此言,蕭硯則隻是皺了皺眉,不複再出聲。

他左手側,王彥章遂環著胸冷笑一聲,大著嗓門道“駙馬乃監軍,我等在此大戰,怎有監軍先回朝廷的道理?”

趙岩的心下暗罵。

他知道這王彥章是通過隨蕭硯北征河北才開始嶄露頭角的,亦是因之而封官加爵,這幾月雖說是陪著康懷英困在橫山城,但顯然仍舊是蕭硯的頭號重將,這廝出聲,明顯就是代表了蕭硯的意思。

這蕭大帥,竟還是不肯放他回去……

他心中大恨,但麵上卻隻是苦笑“非有此意,實是我正是看見諸將在河北為陛下效死,忍不住想要早些回朝廷將諸位的忠勇稟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