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這漠北,從來隻有王後一枚棋(1 / 2)

第194章 這漠北,從來隻有王後一枚棋

轟隆雷鳴聲響起,劃破了早春二月的最後一日。

初春寒雨嘩嘩而落,將才開始化凍的地麵,攪成一片泥濘。

大隊大隊的騎卒以牛油布裹著各自的兵刃,不展軍旗,冒著雨從南向北,沿著官道以及平原沉默著席卷向北。

從遠處望過去,便見這大隊的騎士連成一條黑線,不斷行進在這已然荒涼的幽燕邊塞之地,未披甲的騎士們操縱著戰馬,都一齊在這寒雨中吐出長長的白氣,

在他們後麵,則是數千匹的戰馬馱馬,由輔兵們照料著,托運著同樣用油布遮蓋住的軍需等等,一刻不停的緊跟著前頭的騎士浪潮,同樣隆隆向北,儼然是萬騎奔騰的模樣。

在道旁山坡上,蕭硯戴著一頂鬥笠,冒雨坐在馬背上,也不執韁繩,隻是不徐不緩的悠閒晃動著馬鞭。

在他身後,十餘名大將同樣勒馬而立,次第排成一條線,都是眯眼看著眼前這難得的美景。所謂男兒豪邁,實在是在這萬騎奔湧下,被激發的淋漓儘致。

其實不止眼前這萬騎,還有數百雙馬斥候亦由二十餘不良人領著,分引成二十來個小隊,早已撒向了十裡外,可以說這方圓十裡的地界,所有動向都能被蕭硯儘收於手中。

當此之時,眾將尚還陶醉在這萬騎奔湧的美景之下時,一騎遙遙從南而來,卻正是一不良人。

其在山坡下勒馬而停,也不需下馬,就在馬背上冒雨大聲道“蕭帥,南麵傳來消息,汴梁來馳援的馬軍已抵近涿州。來的援軍中,左右龍驤軍齊出,為大部。其餘諸如龍虎軍、神武軍,亦湊了一部分馬軍,總計約莫四千騎上下,統軍者乃汴梁馬軍騎督謝彥章。”

“這廝竟和王彥章同名?”

身後,元行欽啞然了下。

旁側,王彥章冷哼一聲,竟是難得沒有嗆元行欽兩句,隻是嗡聲道“這謝彥章,是檢校太傅葛從周的義子,與我不同,此人看起來聲名不顯,實則在大梁軍中成名已久。陛下在還未鎮宣武的時候,他就已跟隨葛從周征戰,甚得葛從周的兵法傳授,是為大梁騎將中的佼佼者。”

元行欽了然點頭,思索不語。

而後,卻又聽王彥章啐了一口,“蕭帥把燕軍都打垮了,援軍才到涿州,這什麼謝彥章竟是連湯都趕不到一口,白瞎我這大名。”

在他身後,幾個龍驤軍將領便哄笑一聲,道“這馬軍騎督,該由將主來當才對。”

“笑個什麼勁。”王彥章一擺手,望向蕭硯,抱拳道“蕭帥,謝彥章此人非趙岩可比,可得小心應對。”

“深得葛從周真傳……”

蕭硯笑了笑,對著山坡下那不良人道“回去,告訴韓延徽。待謝彥章到了後,讓其領兵西進易州,防範晉軍再次侵擾。”

王彥章撓了撓頭,嘿的一笑,顯然也認為此舉甚為妥當。

那謝彥章雖然為汴梁馬軍騎督,但蕭硯卻是侍衛親軍馬軍都虞侯,本就是這謝彥章的頂頭上司,加之蕭硯又是東路行營招討使,代天巡狩河北,這所謂的援軍本來就受轄於他,讓謝彥章聽令,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

這麼一來,倒是不用考慮這廝會不會替朝廷盯住蕭硯了。

“還有。”

前頭,蕭硯晃動著馬鞭,看向王彥章,道“你為龍驤軍軍使,卻一直就領著咱們這六百騎,算個什麼軍使?回去一趟,接管了龍驤軍兵權,一並給我拉來。既然要深入漠北,龍驤軍怎可不用。”

元行欽深以為然,在旁邊附和點頭“末將亦有此建議,縱使不拉著龍驤軍出塞,讓王彥章領軍駐在檀州遮古北口也尚可。”

“啖狗腸!元蠻子,我駐你爺頭上,我駐你娘頭上!”

王彥章卻是大怒,同時急忙對著蕭硯出聲“蕭帥,我可不回去!那廝才到涿州,我這一來一回,沒個十天半月都打不住,如何追得上你們!

元行欽這廝的屁話更不能信,這廝分明就是貪圖末將的先鋒之職,這廝不安好心,隻會做這等小人行徑。蕭帥,切莫聽他的屁話!”

不止是他,王彥章身後的幾個龍驤軍將領亦是暗惱,紛紛對著元行欽怒目相向。

後者卻隻是淡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但他麾下的盧龍軍騎將卻也是紛紛趁勢出聲,“王將主,蕭帥既已下令,你怎好違令不是?百來裡的路程,馬軍三五日就能到,向來都是你們龍驤軍當前鋒,這三五日就讓給俺們又何妨?”

“我讓你娘!”

王彥章除了蕭硯還真沒怕過誰,當即就指著他們破口大罵“百來裡?啖狗腸,幽州到古北口四五百裡的路程,你們三五日跑個來回試試?長著眼睛說瞎話,當老子六百騎怕了伱們盧龍軍兩千騎不成,敢不敢比一比?”

主將給力,他下邊的龍驤軍將領亦是不懼,紛紛指著盧龍軍的將領與之罵起來。

旁邊,餘仲看著兩派人馬為了一個前鋒爭執起來,隻是麵無表情,虛著眼睛在那坐山觀虎鬥。他不傻,知道這會若是想去爭一爭這先鋒,必然會被兩家聯起來懟。

作為定霸都的主將,他也有底氣等到最後。

而他麾下的將領卻已是躍躍欲試,顯然也想從這一突然似要空出來的前鋒位置上分一杯羹。

“吵什麼。”

但在這時,蕭硯卻是不禁失笑,道“王彥章,那你說說,當如何?”

眾將互懟的聲音便猛地止住,紛紛去看王彥章。

後者的氣勢一泄,恨恨的一瞪元行欽,卻仍然隻是嘴硬道“末將不回去,前幾個月末將在橫山城監視康懷英便罷了,這一次末將怎麼也不能落下。”

當著一眾心腹的麵,蕭硯便直言不諱道“然龍驤軍我亦要握在手裡。”

聽見這一句話,元行欽本來持重的臉龐上,遂隱隱顯出一抹笑意。

王彥章一時焦急,但他眼珠子一轉,卻倏的看向自己身後的一龍驤軍將領。

後者悚然一驚,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而後急忙擺手“將主,末將可不回……”

“膽敢違抗軍令!”王彥章勃然大怒,卻是縱馬過去,一把扯過那將領,帶著其稍稍避遠了些,先是怒斥,繼而又是一番語重心長。

眾將麵色各異,看著王彥章在那邊對著那將領又是拍肩,又是拍自己的胸膛,顯然是在許什麼承諾。

在場眾人都有武力傍身,最次的都是中星位,而元行欽和餘仲二人,前者已是小天位,後者也差不多,自然聽得見王彥章在說什麼。

什麼“此戰我記你首功,隻委屈這一回……”,什麼“能不能壓住元蠻子就看這一次、彆看餘仲那廝在旁邊一言不發,肯定也是一肚子壞水……”等等,都隻是被眾人聽了個七七八八。

元行欽尚還好,他從投效蕭硯開始,和王彥章互懟的場合就不少,自是早已習慣。

但餘仲卻是馬上臭著一張臉,顯然是被王彥章戳中了心思。

末了,事情終於說定,王彥章遣麾下副將回去替他接管兵權,他本人則繼續領六百龍驤軍以及各部馬軍一共兩千作為先鋒。

最後,他還牛氣哄哄的瞪了元行欽一眼,同時不忘對著餘仲嘿笑一聲。

二人自是臉色一黑,若非是蕭硯在場,或許三人真要鬥上一場不可。

蕭硯當然樂見麾下諸將為這種事爭執,眾人心氣高漲,他這個統帥反而才是最得利的。當然,也不可一味的如此縱容,若是讓眾人心生間隙,他如今親自坐鎮軍中倒是無事,但今後他難免會讓諸軍配合作戰,若那會鬨一個‘友軍有難,不動如山’,可就不美了。

不過,當下來看眾將雖然會鬥鬥嘴,但那也是因為各自的脾性不同,並非是真正的不睦。武夫嘛,難免糙了些,又是軍中同僚,說話自不會那麼顧忌。

且他們爭這先鋒,並非是單純的爭功,畢竟漠北局勢到底如何,他們現在還真不怎麼清晰,不見的前鋒就能撈到什麼大功。

不說其他人,隻王彥章這廝,單純就是嗜戰!

一番鬨下來,眾人的氣氛倒是活躍了不少,王彥章便指著山坡下不遠處一支在雨中駐馬不動的人馬,嚷嚷道“蕭帥,這些廝不過一些花花太歲,你收容他們作甚?”

眾人皆回首去看,便能明白王彥章所指的兵馬是什麼。

那是一支約莫千人上下的騎軍,都沒有著甲,且服色不一,儼然是一支雜牌軍。

這部騎軍,是由燕地本地豪強的子侄輩領著各自族中的驍勇之士,組建起來的一支投效軍。

此次燕軍平定,不少塢堡大族幾乎是被打的徹底沒了心氣,在心服口服中,但凡幸存下來的豪族,基本都主動送自家的子侄到蕭硯麾下投效,一波又一波,竟就湊了這麼近千人,也便是王彥章口中的‘花花太歲’了。

除此之外,聽聞蕭硯大勝,諸如範陽盧氏等河北士族,皆是紛紛送來糧草軍需。範陽盧氏作為‘北州冠族’,更是遣了幾個主家子弟讓蕭硯隨意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