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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荊無命麵無表情,冷酷地、殘忍地,像是在虐待彆人一樣,惡狠狠地虐待著自己!
殷紅圓潤的血珠,已流過了寒光森森的劍身,將黃金的吞口用血線切割開,又順著少年蒼白的、顫抖的、青筋迸起的手臂。
他的呼吸聲也是顫抖的,帶著壓抑又苦痛的悶哼,連眼角都已經不受控製地變紅。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已經完全成熟的殺手荊無命,能麵不改色地將李尋歡的飛刀一掌拍進自己的肩胛,完全廢掉自己一條手臂。
那時候他已完全成熟了,冷如冰雪、硬如岩石。
現在,他卻還隻是個孩子,再能忍痛,也還是未曾經過太多血淋淋的戰役。
荊無命緩緩地收劍。
他的準備很充分,先是從腰間摸出一塊乾淨的布來,把流淌在身上的血擦乾淨,又控製著自己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把傷口重新裹起來,血立刻滲出,白色的布條上暈出一點血紅色來,他麵無表情地盯著看,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像石頭一樣。
然後,他又把秋水劍上上下下都擦得乾乾淨淨,把擦血用的那塊棉布藏在了不易發現的柴火堆中,想著明天直接燒掉。
做完這一切後,他慢慢地、輕輕地走回了屋子。
他痛得很、又累得很。
現在,他隻想暖暖和和地躺回去,先窩在她身邊睡一會兒。
想法是很好,但他一回去就被羅敷摁住了。
——羅敷是什麼人?她能真的睡死過去、連身邊的這小鬼偷偷跑出去也不知道麼?假如那樣的話,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荊無命一動,她就感覺到了,他偷偷摸摸地穿上衣服出去,她也知道。不過,大半夜出去嘛,有可能是因為晚上水喝多了,難道羅敷要跟著出去?
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動也沒動,眯著眼躺著,迷迷糊糊又快睡著的時候,就聽見了他輕的和小貓一樣的腳步聲,再走幾步……不對,有血味,呼吸聲在發抖……還帶著一點哭腔。
他爬上榻來的那一刻,羅敷冷不丁伸出手,迅速地點住了他的穴道。
少年渾身一僵、瞳孔收縮,立刻就要栽倒。下一秒,他卻被羅敷輕輕一托,橫抱著放在了榻上。
“嗤”的一聲,火折子亮起,照亮了少年蒼白到一絲血色都沒有的臉。
羅敷挑眉瞧他。
少年蒼白的臉上全無表情,瞳孔卻已緊緊收縮、像是應激了一樣,渾身肌肉不受控製地縮緊,突然發出了一聲壓抑的痛呼。
羅敷伸手解開他的裡衣,去查看他的傷口……血已經把繃帶給完全浸濕了,羅敷的心裡“咯噔”了一聲,想到了一種可能,她立刻解開繃帶,果然看到了利器劃過的痕跡。
少年陷入了僵直狀態,一動不動。
羅敷的臉沉了下去,道:“你剛剛出去,就是為了給自己來一劍?”
少年張了張嘴,嘶啞且斷續地說
:“我……不……對不起。”
羅敷氣不打一處來,冷聲道:“為什麼這麼做?”
少年的瞳孔痛苦地顫抖著,胸膛忍不住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喉嚨裡發出一聲奇奇怪怪、令人不太好理解的嗚咽聲。
羅敷:“…………”
羅敷輕輕在他麵上摑了一掌,板著臉道:“說人話。”
少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死灰色的瞳孔死死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一會兒委屈、一會兒又變得凶狠而恐懼,連眼瞼下的肌肉都在微微發抖。他渾身僵直地躺在火炕上,手卻已不受控製地攥成了拳頭。
羅敷:“…………”
羅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她的確是不知道的。
她沒有養過小孩子,就算覺得他像一隻小貓,可羅敷上輩子也沒養過真正的小貓。
如果他是個大人的話,做出這種主動自殘的行為,羅敷現在一定已經原地起跳、先抽他兩個大耳刮子,然後再罵上半個小時不帶重樣的,把他罵得狗血噴頭!
可是他不是,他是一隻情緒和思維都奇奇怪怪、十分抽象的小動物,天生天長、獸性大於人性……羅敷本就沒法子很理解他的舉動。
自傷大概並不是小獸的本能,趨利避害才是小獸的本能。
她的確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對這麼小的小孩子,她既不能打罵、又不能威脅、更不能信口拈來地說些可以拿捏住他的話——這些話可以對大人說,對一個孩子卻不能這樣,這樣對他太殘酷了。
她坐在炕上,雙手抱胸,一言不發。荊無命卻已在這種令人不安地沉默中發起了抖,好像在冰天雪地裡被凍得縮瑟一樣。
他死死地盯著她,在感覺到自己可以動了之後,僵硬地伸出了手,輕輕、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羅敷:“嗯。”
少年嘶啞又虛弱地說:“不想……讓傷好。”
羅敷道:“為什麼?這樣不痛麼?”
少年的眸光閃了閃,聲音有點悶悶的:“……傷好了,你就要走了。”
羅敷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少年臉上。
十一二歲的少年,生活在叢林中、全然不懂得人類社會半點法則的小獸,他還沒學會眼神的閃躲。所以他仍然仰著頭,死死地盯著羅敷,半點不肯移開,那雙眼睛妖異而邪惡,一直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冷到了骨髓裡。
他的眼眶卻紅通通的。
羅敷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放緩了語氣問:“我什麼時候說過,上好之後就走了?”
少年的瞳孔忽然又慢慢擴散,變成了一片朦朦朧朧的死灰色,他低低地道:“你說過……在我傷好之前不會走。”
所以,傷口一旦好了,她就要離開了。
他不要這樣。
他不想這樣。
他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她留下來,他的大腦很空,
完全不會耍心眼子,隻能想到這樣的法子來留下她。()
——既然傷好了她就要走,把隻要傷口不好,她就不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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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敷:“…………”
羅敷看著眼眶紅通通的少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的邏輯學的還真好啊……”
少年眨了眨眼,沒聽懂。
羅敷瞧著他茫然的表情,總覺得他似乎快要出現蚊香眼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道:“你是一隻很笨的小貓。”
荊無命點點頭。
他完全沒在意羅敷說什麼,隻是放鬆下來了——因為她看起來不生氣了。
羅敷:“…………”
羅敷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瞧著這小少年,柔聲道:“你傷好了,我的確要離開這裡,但是,我們可以一起離開。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以後管我叫姐姐?”
少年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動作又牽動了他新鮮的傷口,他的臉色又蒼白了一瞬,強忍著沒發出任何聲音。
羅敷瞪了他一眼,說:“現在知道痛了?”
少年露出了做錯事一樣的表情,小心地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羅敷長歎了一口氣,又重新幫他上藥包紮,少年乖乎乎地跟她說:“對不起。”
羅敷又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道歉了?”
少年一言不發地撐著虛弱的身子,又湊過來蹭了蹭她,羅敷本來板著臉,可遇到這樣一隻可愛又……可憐的小貓,誰又能真正的生氣呢?
她隻好告誡他:“以後絕對不可以自己傷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