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殷勤地點了點頭。
羅敷撓了撓他的下巴,少年不受控製地眯了眯眼睛……看他這幅表情,羅敷總覺得他會從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不過並沒有,他安安靜靜的。
誤會心結解除,荊無命終於不在隨時想著怎麼避開羅敷給自己身上劃一道血口子了……
作為一個小酷哥,他臉上出現過最多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而他的眼睛又注定不可能泄露出過多的情緒來,所以,這少年人的情緒其實很難猜。
但羅敷一眼就看出,他急切地期盼著自己的傷快點好,因為他隔一會兒就要摸一下自己心口,想試試看還疼不疼了。
羅敷:“…………”
羅敷扶額。
尋常人對自己下手,都很難能下定決心下重手,即便是心一橫跳河,也會出現“怪河水太冷”之類的事情。荊無命倒好,對自己下手真狠,反手一劍下去,比羅敷抽得那一鞭子還要傷得更深!
羅敷隻好在係統裡翻來翻去,看看能不能翻到什麼好東西給他吃,不想,還真翻見了個能用的藥,叫什麼「產後修複丸」,主打的作用就是止血防感染,價格還很便宜,屬於拿來當糖丸吃羅敷都不會心疼的程度。
就是這名字……
算了,這不重要。
少年變得很乖,
() 每天吃一顆藥,不知是係統出品的黑科技藥物的確效果好,還是他本身就是天賦異稟的人,傷口好得飛快。
冬天愈發深寒了。
萬山載雪之時,他們離開了這座住了二十餘天的小破廟,一路下山,又進了城。
金錢幫的人早已經走的不見影兒了。
二十餘天、金錢幫差點把城翻過來都沒找到她,他們早就以為羅敷出城揚長而去了,莫說上官金虹,這裡連個上官狗熊都見不著。
這下也就不急著走了。
不過本來也急不得,大雪封路,這樣的天氣行路十分不方便,不若先在城中住幾日,等著大雪停了之後再說。
二人找了間客棧住下,羅敷本來是訂了兩間上房,一人一間,寬寬敞敞、舒舒服服地住。少年在她訂房間的時候也麵無表情、安安靜靜的,似乎並沒有什麼意見。
結果當晚羅敷睡得好好的時候,就聽見了窸窸窣窣、陰陰暗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少年抱著被子鑽進來了。
羅敷:“…………()”
羅敷:………………()”
羅敷裝作沒醒,她倒要看看這小鬼想乾嘛!
小少年抱著被子無孔不入,在她的床榻下麵給自己弄了個窩貓進去了。
羅敷繼續:“…………”
羅敷忍無可忍,把他拎起來,扔到外間的羅漢床上去了,板著臉道:“你睡這裡。”
少年的半張臉都縮在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暗中觀察她,立刻點了點頭。
羅敷打了個哈欠,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她就去把另一間上房給退掉了——反正也沒用,省點錢、省點錢。
“錢是賺出來而不是省出來的”,這道理當然是沒錯的,但開源節流,開源是一方麵,節流也要注意。
不過,不該省的地方就不省啦。
羅敷帶著荊無命在城中下館子,一天下三頓,頓頓都不一樣。
這不是一座大城,隻是一座背靠大山的北方小城,城中最奢侈的客棧是羅敷所住的悅賓客棧,街麵灰撲撲的,地上的青石板被磨得光亮,靠山吃山,這裡的山珍野味倒是不少。
不過大雪封山,獵戶上不得山,野味的價格水漲船高,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吃得起的。
羅敷吃得起,羅敷帶著荊無命一天三頓、變著花樣的吃。
什麼烤兔、蹄筋燜蘑菇、燉鹿肉什麼的,都變著法的吃,這些東西荊無命在山上一定也吃過,但卻沒吃過山下的做法,她想帶著他體驗體驗,什麼都嘗一嘗。
然後問他,覺得什麼比較好吃。
荊無命指著鐵鍋燉大鵝,說:“這個。”
羅敷:“…………”
羅敷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道:“我也覺得這個好吃。”
山上獵的動物,哪有家禽好吃呢?
這種天氣、這種地方,幾個朋友聚一聚的時候,那是不偏愛熱炒的,炒菜上桌,還沒喝幾口呢,菜就已涼透了,
() 那是多麼掃興的事情!
這家小店卻好,把桌子直接該成灶台,底下燒上炭火,上麵坐上比腦袋還大的鐵鍋,把什麼排骨、大鵝、豆角、榛子蘑、粉條什麼的,全都一鍋燉了,配上一籃子烙餅,就蘸著湯汁吃,熱乎乎的,彆提有多麼的美了!
今日羅敷就和荊無命一塊兒來吃這個,他們兩個人是無論如何吃不完的,羅敷也不在意,又告誡荊無命,千萬不要吃撐了。
荊無命的臉被大鍋裡冒出的熱氣蒸的紅撲撲的,他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他問:“為什麼有人總偷看你?”
羅敷不甚在意,道:“因為我好看啊……彆管他們。”
像她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毫無疑問會是人群的中心,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也正因為如此,她想要隱藏行蹤才比較困難,除非全程避著人。
結果今天,她居然很快就不是人群中心了。
一隻蒼白、修長而有力的手撩開了門口厚重的門簾,有人背披風雪,走了進來。
這是個悍野凶狠如狼、又冷酷堅定如雪山之巔的男人。
他隻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暖烘烘的屋子就足以在一瞬間凍住,屋子裡鼎沸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有人快速地掃了一眼這穿著黑色勁裝的男人,隻見他蒼白的一張臉上絕無表情,好似沒有任何事情能打動他的心……於是,這抬頭看他的人又立刻低下了頭。
——這種人手上肯定有硬招子,能不碰就不碰,低著頭裝鵪鶉吧。
所有人的想法估計都是,神仙,你趕緊走吧!我吃不下飯了!
……但他偏偏抬腳就往裡麵走。
羅敷已朝他笑了起來,用力揮一揮手,大聲道:“紅哥,這邊這邊!”
此人正是號稱中原第一殺手的中原一點紅。
一點紅瞧見羅敷之後挑了一下眉,慘碧色狼眸中的那種冷酷與戾氣立刻如春雪般消融了。
他抬腳走了過去,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麵色紅潤、笑容鮮活,還是一副可以上房揭瓦的模樣,神色這才緩了一緩。
隻是語氣還是冰冰涼的:“看來你沒什麼事。”
羅敷高高挺起胸脯,道:“那可不!我是什麼人,上官金虹想殺我,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我遲早要抽他兩個大巴掌!”
一點紅:“…………”
一點紅沒忍住,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自接到曲無容的信——得知羅敷失蹤後,便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來這座小城,今日剛到,就瞧見羅敷好得不得了,還有心情吃鐵鍋燉大鵝……他感覺她像隻大鵝!
還樂!
羅敷:“…………”
羅敷的手捏住了她的辮子稍兒,一會兒分開、一會兒合上。
她期期艾艾地說:“我躲在山裡嘛……現在雪還沒停,信寄不出去……紅哥怎麼冒著這麼大雪就來了,冷不冷?”
一點紅的口氣這才緩了緩,道:“我沒事……這小子是什麼人?”
荊無命麵無表情,那雙妖異而邪惡的瞳孔正死死地盯著一點紅,凶狠得像狼、又尖銳地能令人冷到骨髓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