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不是我們。”
傅宴停看著他,烏沉沉的眸子裡沒有情緒。
“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
白桃瞟他一眼,耳尖發燙,有點難為情:“我身上沒帶錢,手機也用不了……”
哪兒L都去不成。
“……”
“或者你借我二十,我打車回家也行。”白桃退而求其次地說,“我明天還你十倍!”
二百哎,心動了吧!
因為受了涼,他一張臉白得接近透明,猶帶濕氣的眼睛在亮晃晃的燈光下,像蒙了層水光的玻璃珠,又亮又透。
傅宴停盯著他看了兩秒,說:“沒現金。”
白桃癟嘴,把手裡的塑料袋擰巴擰巴,不開心:“……哦。”
“讓讓讓讓,拿完藥就站一邊去,彆擋住後麵的人。”擴音器裡傳醫護人員的聲音。
“對不起。”
白桃連忙退到一邊,從醫院到他家走路要一個小時,好遠。張帆家要近一點,去張帆家吧,張帆肯定願意讓他的洗澡的,就這麼定了!
傅宴停走出兩步,發覺身後的人沒跟上來,回過頭,白桃埋著頭,眼尾濕潤,下巴尖被衣領蹭出一點紅。
傅宴停:“走了。”
“去哪裡?”
“公交站。”
白桃:“不去開房嗎?”
“……不去。”
“喔。”
—
醫院門口就有公交站,二十分鐘後,公交車停在了西門外。
西門外再往南是南啟市的老城區,早些年經濟挺繁榮,是全市最早建樓房的地區,後來改革發展,商戶搬遷,隻留下些汙染嚴重的工廠,人口數量也驟減,久而久之就衰落了。
十幾年前炒成天價的樓房變成附近工廠的職工宿舍,雜七雜八的人都有,所以治安不太好,但勝在便宜。
下了車,要穿過一條很長的巷子。
上個月白桃才在這裡堵過傅宴停,還罵他小瘸子,如今故地重遊,心情複雜。
巷口堆了一大團生活垃圾,天上沒有星星,月亮倒是很亮,瑩瑩的月光灑進小巷子裡。
白桃跟在傅宴停後麵,落後了一小段距離,忽然間,一聲狗吠從巷口傳來。
一條小黃狗衝著他們搖尾巴。
汪汪——
白桃瞳孔一縮,看著小黃狗掄著四條腿朝他們飛奔過來。
“傅宴停!”白桃跳著腳,躲到傅宴停背後,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快把它趕走!”
小黃狗舌頭吐得老長,嘴邊還淌著哈喇子,蹲在傅宴停腳邊,兩隻眼睛瞪的滴溜圓,尾巴快搖上天了。
一個對視,白桃心臟都快蹦出來了,整個人恨不得變成八爪魚掛到傅宴停身上。
速乾T恤料子薄,白桃的指甲都快掐到傅宴停肉裡,激起一點隱秘的疼。
他貼得太緊,傅宴停後
背僵硬:“怕狗?”
白桃快哭了,打著哆嗦說:“你快點啊!不要讓它過來……”
他小時候被狗咬過,那條狗跟泰迪體型差不多,才三個月大,他還是怕得厲害。
傅宴停彎腰,從地上撿了個石塊扔出去:“去。”
小黃狗追著石頭跑開了。
“走了。”
白桃不敢睜眼睛:“走了嗎?”
傅宴停把他的手指掰開,看見他指尖沾了點灰,不受控製地攥了一下,抹掉那點灰。
“嗯,走了。”
白桃心有餘悸,秀挺的鼻梁悶出一層細汗,抬手用袖子擦了下,嚇死他了。
短短幾百米路,他就看見了三條流浪狗!
以至於後麵的路,白桃都不得不貼著傅宴停走,也直接導致了傅宴停的T恤上多了好幾個灰手印,還被抓得皺巴巴的。
六點鐘,正是廠房職工下班的時間,鬼裂的水泥路上人流如織,傅宴停帶他走進一棟筒子樓裡。
樓下二手手機店的音響裡,愛情買賣還在單曲循環,埋頭寫作業的小姑娘發現有人走過來,高興喊道:“爸爸,樓上的哥哥回來了!”
“瞧你那高興的樣子。”手機店老板店鋪的收起了遮陽傘,樂嗬嗬地說,“宴停啊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早?”
傅宴停:“回來拿東西。”
手機店老板說:“哦,你媽還沒收攤呢,這是你同學?”
“嗯。”
白桃抬手跟他打招呼,笑嘻嘻的:“叔叔好。”
手機店老板笑得更高興了:“好好好,真有禮貌。”
白桃嘿嘿一聲,露出兩排整齊白淨的牙齒,是非常討長輩喜歡的模樣。
傅宴停微微蹙了蹙眉。
有禮貌?
不見得。
寒暄兩句,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樓道。
手機店老板把女兒L的臉掰回來,沒好氣道:“小丫頭片子看什麼呢,趕緊寫作業。”
小姑娘撅嘴,他後麵那個哥哥也好好看!
筒子樓裡要比樓道外黑很多,傅宴停他們家住五樓,沒有電梯,黑漆漆的走廊又長又深,像恐怖片裡的場景,讓人心裡直發毛。
白桃跟在傅宴停身後,亦步亦趨。
一路上,白桃都在觀察周圍的環境,老舊的街道,雜亂的電線杆,隨處可見的小廣告和震天響的喇叭聲,灰沉沉的天壓頭頂,上不去也下不來。
臟,亂,破,小,這就是傅宴停生活的地方。
傅宴停停在一道鐵門外,拿出鑰匙開門。
之前來催債的人把門砸壞過一次,才裝了這道鐵門。
“這是你家嗎?”
白桃數了數,一層樓有十二戶人家,傅宴停家夾在中間,老樓房的牆不隔音,老遠他都能聽到左鄰右舍放電視和打麻將的聲音。
“嗯。”傅宴停開門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很輕地縮了一下,“左轉可以下樓。”
白桃微怔,而後癟癟嘴,傅宴停好敏感!
他又沒說他嫌棄,他隻是問問而已,況且這也不算破,跟他和舅舅舅媽住的地方差不多。
吱呀一聲,門打開。
房子不大,一室一廳,算上廚房和衛生間也才四十來平,大概是覺得住不長,所以沒什麼家具,桌椅也很舊,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來的,基本沒添置過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