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哥兒不得不這麼想。事實就是,他親眼目睹了,珠姐兒先指了桌上的蒸魚,又指著自己,接著歡快的“魚兒”叫的不停。
渝哥兒又一次糾正她:“是,渝,哥哥”渝哥兒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渝”“魚”同音,哥哥倒是好發音,叫“渝哥哥”好歹擺脫魚的聯想。
珠姐兒黑長的睫毛垂垂,歪著小腦袋,小嘴嘟囔道:“哥哥?”
渝哥兒努力將她扶起,摸著珠姐兒的小手兒,道:“乖。”跟蘇老爹說渝哥兒乖的語氣又是一樣。
小手將懷裡的手絹掏出來,撚起帕中晶瑩透亮的方糖,喂給珠姐兒。
珠姐兒粉嘟嘟的小嘴嘟起,小臉圓鼓鼓嘎嘣嘎嘣響,一個帶著口水的香吻印在渝哥兒的臉上,笑顏逐開喊道:“哥哥!”
渝哥兒和珠姐兒小,家裡不肯多給糖。渝哥兒還罷了,珠姐兒是個愛吃糖的孩子,阮氏不給,蘇氏不準!
渝哥兒出門,得了爺爺嬸嬸幾塊糖,他不吃,都留著給珠姐兒解饞。
珠姐兒甜滋滋地吃著方糖,躺在渝哥兒旁邊。自己白嫩小手扒拉著被子蓋上,摟住渝哥兒的小脖子咿咿呀呀兩聲就迷糊睡了過去。
渝哥兒費勁地肉手拍拍珠姐兒的後背,一下下跟阮氏哄著珠姐兒睡時一樣。本就是他平日午睡時辰,不一會兒自己也跟著重新睡下。
蘇老爹估算著時辰來找兒子,掀開小被子一看,嗬!兩個玉娃娃頭靠頭摟抱在一起,同時迷瞪著大眼看他。
蘇老爹忍不住大笑,對著渝哥兒小聲道:“還要不要出門?”
父子倆原是說好了,午睡後接著出門去。下午要帶著渝哥兒看他們家的莊稼,蘇家不是農家子,但是名下不少莊稼地都租給了佃農們。
珠姐兒聽懂了蘇老爹的話,先喜歡起來。雙手拉著渝哥兒的手要拽起來,嘴裡小奶音喊道:“哥哥,玩。”
珠姐兒小小心裡,出門就等同於去玩。不想,她費勁氣來拽渝哥兒起,反將自己拉倒跌坐床上。
渝哥兒看珠姐兒呆懵著兩雙大眼愣愣地,似是不明所以。不由小歎口氣,摸摸她的小手安慰。
蘇老爹看了又是大樂,幫著兩個小人穿好鞋子下床,右手抱起隔壁小閨女,左手牽著自家小兒子,對影三人出門去。
蘇老爹走過村東頭的劉寡婦家,瞥眼瞧見門前掛了新對聯。既不過年又不過節的,蘇老爹心下奇怪,便停下來看對聯的內容。
這一看就不得不擰眉,渝哥兒見老爹神色有異,也好奇看過去,立時瞪圓了眼睛,吃驚地張著小嘴。
且看上聯赫然寫著“花徑昔曾緣客掃”,下聯對應著“蓬門今始為君開。”
柴門內閃現出一個碎花麻布小姑娘,蘇老爹笑著招手道:“杏花到這邊來。”
杏花是劉寡婦家的女兒,比珠姐兒大上一歲,她含著手指怯怯地朝蘇老爹望過去,眼神明顯在蘇老爹懷裡的珠姐兒身上停留許久。
珠姐兒歪頭衝她笑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手絹,拈起手裡的方糖伸直了小胳膊,奶身奶氣道:“吃。”
蘇老爹放下珠姐兒,杏花猶豫著伸出沾滿口水的小手接過來。小眼神看了笑眯眯的珠姐兒好幾眼,才猛地抓起方糖塞進自己嘴裡。
蘇老爹問她:“杏花,你家的門聯找誰寫的啊?”杏花的親爹已經不在,親娘劉寡婦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婦。
杏花抬頭回道:“秀才。”
蘇老爹再問:“哪個秀才?”見杏花指指東邊的方向,響聲道:“蘇秀才哩!”
這對聯是劉寡婦掏了十個銅板,街上裁了紅紙,親自到蘇秀才家裡,給錢寫的聯。
村裡的媒婆給劉寡婦介紹了人家,是個年過半百的老秀才,這幾年就要來相看人。對方是個讀書人,劉寡婦怕對方看不上眼,才特特請隔壁村的蘇秀才,寫上一副好聯。
原想是,門外掛點筆墨,彰顯下自己的賢能淑德。
蘇老爹聞言麵色一頓,相鄰的幾個村裡,姓蘇的秀才就那廝一個!
渝哥兒頭靠在老爹的腿邊,心裡暗暗想:這位蘇秀才莫不是與劉寡婦有仇?
劉寡婦在院子裡喂雞,回頭一看,剛還在玩小雞崽的娃娃不見了,嘴裡罵罵咧咧的出門去找。
“哎呦,這不是蘇老爺嗎?您怎麼到這來了,可是有啥事?”劉寡婦高聲說道,雙手在裙角使勁擦了擦。
村裡蘇阮兩家向來是彆樣存在,光看兩家不同於村裡其他格局的宅院,就大概曉得了。東陽村村民們眼裡,這蘇阮兩家老爺可不是一般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