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無臉的護士們背部反折,四肢著地,像饑腸轆轆的蜘蛛那樣順著牆麵和天花板快速爬行——它們約摸有十來隻,在本就不大的空間裡來回巡邏,幾乎可以說是橫衝直撞、擠作一團,堪比東京早高峰的地鐵站。
它們的喉嚨發出“咕嗚——咕嗚——”的威懾聲,杏裡說不清那是鳥叫,還是其他動物的叫聲。
“哇哦……”
她退了退,站在怪物的巡邏範圍之外,摸摸鼻子,忍不住感慨一句,“這算什麼?寂靜嶺?”
……而且還是3a全息。
她想了想,又嘀咕道:“內測玩家可以申請退遊不?”
耳墜裡邊,斑的聲音又傳過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你還遊刃有餘啊。”
“您誤會了,”她強調,“我是真的很討厭醫院相關的恐怖元素——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你的側重點還真奇怪,”他共情不了一點,“能說回正事嗎?”
“是是是——已經在想了。”
她吐槽歸吐槽,其實腦子也沒停,眼珠跟隨著護士怪物的行動軌跡左右移動,飛速推算之後可能用到的逃跑路線。
結論是——對方人多勢眾,光靠跑,根本跑不掉。
唉……難辦。
牛角擺件就放在老位置,護士站桌麵的正中央——也就是“護士姐姐們”嚴防死守的包圍圈中心。
“我現在申請換人還來得及嗎?”杏裡摸了摸耳墜。
“沒用的話少說,”斑的聲音從耳墜中傳來,“怕死的話,就用我的力量,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
“話是這麼說沒錯……”
杏裡一邊吐槽,一邊蓄力,“但您的大部分技能都很費查克拉,而且我還得再加一層咒力作為轉碼條件——感覺再用下去,等出去了,我也成乾屍了。”
“嗬,”斑笑了,“那好歹是具屍體,死在這裡,連屍體都沒有。”
“……其實大差不差啦。”
她並不覺得留具全屍是件要緊事,反正人都死了,死成什麼德行,都不是她一個死人該考慮的問題。
而且從社會層麵來說,沒有屍體,反而環保,還不給彆人添麻煩。
想到這裡,她歎口氣:“但我是真的不想死啊……”
她感慨完,也沒猶豫,雙掌合十,發動忍術——不過眨眼,地麵竄出一根木遁催生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怪物巡邏的空隙,直指護士站——在眾目睽睽之下,卷走了牛角紀念品。
杏裡踩著接連升起的巨大樹根,高高躍起,接住牛角的同時,甩出兩根木條,揮退張牙舞爪撲過來的護士怪物。
老實說,在用這個力量的時候,她是十二萬分地想要八卦。
——為什麼宇智波斑會使用木遁?那可是專屬於初代火影的血繼限界!
其實更早之前,在使用“神降”獲取斑的技能情報之後,她就很想問這個問題了。
不過那個時候,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滾雪球似的,壓的她都沒機會問出口。
——不過這事其實也不難猜測。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宇智波斑其實還擁有自己的勢力。
而且這股勢力的建立時間,大概率在終結穀戰役之後——畢竟宇智波斑還活著研究過二代火影時期才設計出來的暗部密碼。
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宇智波斑並沒有被初代火影殺死,而是假死逃脫,甚至在苟活的這些年間,研究出某種手段,竊取了獨屬於千手柱間的力量。
更有甚者,他的那股勢力至今還在暗中延續——因為他曾用開玩笑的口吻邀請過杏裡加入。
唉……
這個男人,簡直太有事業心了。
杏裡不理解這種“生前死後”都要乾事業的狠勁是從何而來——換做是她,再大的理想抱負都不可能讓她死後還要爬起來工作——那簡直比下地獄還要可怕!宇智波斑真是個奇怪的人。
正想著,她猛的一個下蹲,閃避開從後方偷襲的怪物,再一個側身,高高拋起牛角,雙手撐地,腰部發力,踹飛正麵突襲的另一隻,然後操控木遁加固防禦。
她重新接住落下的牛角。
算了,她想,管他宇智波斑悶聲乾了多少大事,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牛角抓在手裡的感覺沉甸甸的,內部有螺紋,看樣子確實被製成了樂器——她眼一閉,心一橫,咬住號角的一頭,用力吹奏起來。
嗚——
嗚嗚——
號角響起。
須臾之間,霧靄沉沉,地麵的磚縫中升騰起煙霧狀的獵犬,在狹小的空間中四散開來,撲向護士怪物——二者接觸的瞬間,就像撞在一起的沙畫,有形之物,瞬間潰散,混合成了一灘不分你我的霧氣。
隨著捕獵繼續,霧氣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沉——最終地麵像是被抽去底座的沙罐,突然下陷,碎石和塵埃洋洋灑灑,包裹著一切,如瀑布般,下落,下落——
世界——
變成了一個深淵,一個萬物墜落的深淵。
地麵不斷坍塌,天花板飄搖往上,仿佛來了個遠古神人,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時候,一斧頭劈開了混沌,不過片刻,萬物傾斜,天地剝離。
杏裡發動木遁,甩出藤蔓,一頭綁住一個瘦高個的“吊死鬼”,另一頭纏在自己的手上,勉強固定在空中。
然後——
遠遠的,她看見了馬賽克男人。
坍塌已經波及到了它的地盤。
它就站在507病房的門口,保持著刀紮脖子的狀態,像是被號角聲吸引那般,仰著頭,與她對視。
它一動不動,任由塌陷來到自己跟前,然後隨著碎裂的水泥塊,一同墜落無邊地獄。
嘖——
杏裡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甩出木遁,去抓那個怪物,卻怎想隻阻止了一瞬,木條就像被點燃的乾柴那般,迅速被馬賽克同化、分解——怪物再次下墜。
……有完沒完啊,這家夥!
她在心裡暗罵,召喚出更多的樹木——頃刻間,一片生長在空中的樹海憑空出現,淩空托舉住怪物,延緩它的墜落。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她解開自己手上的藤蔓,抓著那些“吊死鬼”的腳腕,蕩出一道又一道的弧形殘影,往怪物那邊趕去。
“止水——”
“止水——!”
“宇智波止水——!!”
不斷消耗的木遁在延緩怪物下落的同時,也剝離了一部分纏繞在它身上的馬賽克外皮,隨著一聲聲名字的呼喚,十四歲的止水出現在怪物的中心——脊骨的位置。
他像一支插在白骨花束中的人偶,青澀、易碎,目視前方,沒有焦距。
“夠了——止水——不要再往下了!”
她聲嘶力竭地喊道——
“這裡已經是‘第二層世界’了,第三層很危險——非常危險!給我把門關上啊——你個蠢貨!”
坍塌沒有止住,病院世界的下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空洞邊緣密密麻麻地壘起眼睛形狀的符文,又像是一條條疊起來的死魚,個個向上觀望,仿佛在輕聲低吟,請君入甕。
木遁漸漸後勁不足,纏繞托舉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消耗的速度,馬賽克男人不知不覺間徹底脫去外皮,從一個三米高的怪物,變成了個一米七左右的少年,直接就從木頭的縫隙間,掉了出去。
“止水——”
千鈞一發之際,她抓住了他的手。
萬籟俱寂。
寰宇之下,天翻地覆,整個世界已然分崩離析,隻剩一塊塊往上漂浮的天花板,以及無儘下潛的地穴。
深淵——
就在腳下。
杏裡的查克拉消耗到了極限,木遁悉數消失。
她一手抓著“吊死鬼”的細腿,一手抓著止水,勉強固定在空中。
——甚至都不敢大聲喘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