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太後與皇帝偏愛的嫡公主身邊怎會缺人。
元後也給她身邊留下了不少老人,按理來說不會。
“少的是能和褚公公那般能替本宮辦事省心的人。”
少女偏過頭,垂下的幾縷發絲貼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恬靜之下勾勒出幾分閒散。
於宮室之內,她向來著裝簡單,也不願將發絲儘數盤起,說是勒頭很痛。
有幾次宮宴之後,褚衛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發邊有淺淺的紅印。
聽聞安陽公主回宮之後洗漱完要按摩大半時辰,不然會頭痛到天明。
宮室內陷入了寂靜,隻剩兩人極淺的呼吸聲。
褚衛聽完此言,沉思中眼裡閃過幾分精明,而後歸於平靜,匍匐下來。
“奴可不希望那些個不懂事的小太監們冒犯了您。”
帶著幾分喑啞與順從,滿是認真。
事實上,在他攀上高位之後,大部分人都隻能在腳邊仰望著他。
這等卑微到讓他人會有些不適的姿態,他此刻做的卻無比得心應手。
安陽公主,唯獨對他來說擁有非常特殊的意義。
於幼年救他於刀兵水火之中,而後隨手便能護著他一路從學館到帝側,能有今日之績,一切榮辱都隻源於那天夜晚。
若隻是單純抬手的救命之恩,遠不值得他這般對待。
多少人願意因為一時憐憫施恩,而後便棄如敝履。
她或許並不如外界口中那般溫和內斂,高潔如鶴。
但隻有這樣的安陽公主,才能夠給予那時卑微又脆弱的人一片蔭涼。
“若是有幸,奴也願有一天,終能來殿下身邊伺候。”
他垂著身,額頭緊緊地挨著地毯,閉上眼,掩蓋住那滿溢的晦暗的雜陳情緒。
最初,進入內書堂,得安陽公主所救,他隻以為會被調往崇雅宮——畢竟在大部分宮人眼裡,能到一個性情和順的公主身邊,遠比難測的明政殿帝側好伺候。
卻不想,他走向帝皇宮,一步步上升,一步步走向權利的中心。
倒在他腳邊的人畜成片,遭受牽連的屍骨成堆。
從早晨洗漱時有溫熱鮮血從指縫間流下的幻覺與心悸開始,直至麻木。
宮牆之內,弱肉強食。
“無礙。”
安陽並不在乎他的掙紮,她也隻是隨口問一句。
要知道,她下決定的時候其實不太考慮旁人的意見。
老一言堂了!
皇後都管不了她!
雖然彆人不一定覺得,但安陽大部分時候其實是很直來直去,她想要褚衛也確實是想要。
不光貼心還聽話,對她抱有救命恩人的光環,模樣好看,手段也不錯。
她若是個皇帝,可能親宦官還有點問題,但她是個公主。
還是個對皇位不太感興趣的公主。
安陽可太有計劃了,她穿越過來可不是為了奪得皇位然後給異世界鞠躬儘瘁打幾十年工的!
彆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一旦不想當昏君就必定是個勞碌命的社畜路線。
想都不要想!
安陽用勺子將那精巧到隻有幾口的杯盞之中的荔枝肉舀起送入口中,給這已經逐漸有些悶燥的天氣帶來幾分清涼。
用完後,她將手中的器具放下,看向褚衛,模樣自信。
“你且等等,來日本宮給你準備一份大禮。”
褚衛一愣,見她從容的模樣有些狐疑,卻又隻得在她毫不猶豫的送客之下離開了崇雅宮。
他不知道,這份遲來的大禮,直接打亂了他不少計劃,讓他哭笑不得。
不過,這件事押後再談。
……
近日,遠在忭州的元後母家——阮家給安陽來了信。
白天醒不來,晚上睡不著的安陽沉思許久,才想起來阮家是她姥姥家。
年紀輕輕記性就不好了。
也是理智說著謹慎熬夜,大半夜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發呆的身體淡然拒絕。
而位於安陽身旁的婢女隻以為自家主子在認真看著信。
卻不想她花了半天才琢磨清楚來信人是誰。
——主要還是前麵大段的寒暄像極了她養的幕僚工具人給她寫的客套模板,沒有足夠的信息量讓她判斷出來者何人。
信裡寫著阮家二房的嫡次子要來京備考,準備科舉,而同時前來的還有三房的幾個女兒,想來京找門好的親事,希望安陽在京城帶(提攜?)著表妹們。
安陽木著臉沉思許久。
先不提長輩讓作為未婚公主的她來幫這種忙合不合理。
京城…有什麼好親事嗎。
腦子裡清晰遍布著朝廷命官的安陽,皺著臉滿臉糾結的試圖往下麵想…原本完整的樹形圖開始出現了毛線般的圈圈。
誰,誰能記得這些官員有什麼孩子啊。
一個比一個能生。
他們要是能明確指出公侯爵哪個範圍裡的、誰家的、嫡庶關係等等一係列具體要求,安陽分分鐘就能派個人去戶部拎個人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
安陽先是構思了小半個時辰,而後提筆回了一封辭藻簡明、用詞有禮的信,而後拿著令牌,輕裝淡妝出了宮。
向來拿著帝賜令牌,出入宮如入無人之境的安陽,剛下馬車,踏入街市沒多久就一個停頓。
夜晚的玉京燈火輝煌,往右的街道上不少叫賣的商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