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有必要分得這麼清嗎?”良久,餘建國點燃香煙叼在嘴裡,才緩緩開口。
餘爺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他這個問題,背著手進了裡屋,餘奶奶在屋裡喊人給她穿針。
剛剛替餘喜安洗好腳,把小丫頭哄進被窩裡,餘喜齡也聽到了餘奶奶的聲音,她想了想抱起餘喜安便下了樓,見到餘建國在堂屋裡抽煙,餘喜齡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他直接進了餘奶奶那屋。
老兩口真湊在一起穿針,半天沒穿上去,餘喜齡進屋把餘喜齡塞進被子裡,也沒說話,抿著唇接過針線幫著穿了進去,重新遞給餘奶奶。
餘奶奶愣了愣,接過針線趕緊將最後幾針縫住,催著餘爺爺趕緊把被子抱給餘建國,餘奶奶心疼餘建國不假,可心裡又覺得有些對不住孫女,眼見著餘爺爺出門,一時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是先去把線盒收好,還是先是逗逗喜安?
“奶奶,明天早上我想吃菜粑粑,還想吃酒槽雞子。”餘喜齡手腳麻利地從餘奶奶手裡抽過針,拾起放在床沿上的頂針剪刀,把針紮在針線簸籮裡的布團上,收好了放在櫃頂上。
餘奶奶眼睛微潤,抬手揉了揉微濁的雙眼,“誒,奶明天給你們做。”
餘喜齡如往常一樣陪著餘奶奶閒話家常,就好像餘建國從來沒有來過一樣,說了會話,在村裡瘋了半天的餘喜安坐在被子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餘奶奶便趕著餘喜齡姐妹趕緊上樓睡。
等餘喜齡姐妹走了,餘爺爺才洗完臉栓了大門進屋。
“走了?”餘奶奶把電筒塞到枕頭下,又倒了杯開水放在床邊的櫃子上,見餘爺爺在鏡子前用頭巾包自己的光頭,坐在床沿邊上等著。
餘爺爺包好頭巾,歎了口氣,“走了,還管我借了一百塊錢。”
“……你借了?”餘奶奶心一顫,還是擔心餘建國,自從餘建國去當兵,從來沒跟他們老兩口開過口,轉業回來去喬家和去清遠鎮邊上買房子那兩回,要的也是存在他們這裡的津貼,算是他自己的錢。
這兩口子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怎麼就到了沒地方住,也沒錢用的地步了?
餘奶奶這麼問,其實是怕餘爺爺沒借錢給餘建國。
餘爺爺看了她一眼,這麼多年的夫妻,哪裡能不懂老伴的膽心,他歎了口氣,上前拍拍老伴的手,“借啦,這是最後一次,他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靠著我們生活,我們還得喜齡養著哪。”
“你說說,他怎麼就把日子過到了這份上。”餘奶奶心酸,悄悄地抹起淚來,“招娣多好的媳婦,他硬是看不上,偏要要葉聽芳那妖妖俏俏的調子,我就說她不是會過日子的人,你看看現在……”
“行啦,彆哭了,這都是命。”
老兩口在屋裡相互安慰,餘喜齡躺在床上看著黑峻峻的窗外,心裡也在疑惑,餘建國和葉聽芳怎麼就把日子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說餘建國多年的工資,就葉聽芳那麼精明的人,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境地?她怎麼不是特彆信呢?
上輩子,餘建國和葉聽芳再婚後,她們生活在縣城,葉聽芳總嚷嚷著家裡窮,但除了她和餘喜山,葉暖暖和喬誌梁的生活質量一直沒有下降,餘建國身為一家之主,過得也很滋潤,哪怕是最困難,餘建國和葉聽芳都跟著隻吃青菜的時候,葉暖暖都能偷偷開小灶。
難道……
思緒剛起了個頭,睡夢中的餘喜安就猛地打了個驚,半夢半醒地突然小聲抽泣起來,顯然是做了惡夢,餘喜齡趕緊抱她抱在懷裡,輕聲哄著,哪裡還顧得上餘建國和葉聽芳過得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餘喜齡姐妹又是和餘建國同一趟中巴車回的縣城,這一次倒是相安無事,餘喜齡姐妹坐在前排,餘建國上車直接站到了後麵,下車的時候,餘建國也是等餘喜齡姐妹下了車,自己才跟著下的車。
餘喜齡在街道上的小店裡停了一下,餘建國就越過了她,先一步往前走。
等餘喜齡牽著餘喜安路過縣糧食局門口時,一眼就望見了穿著保安服站在門口和領導說話的餘建國,看見餘喜齡,餘建國臉上十分彆扭,匆匆說了兩句,便轉身進了旁邊的門衛室。
餘喜齡則有些回不過神來,同樣是進了糧食局,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差彆怎麼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