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伊斯梅爾屬實是沒有想到, 那日在生日宴上大鬨一通,沒有讓自己身敗名裂。
反倒是讓自己在星網上多了個瘋批病美人的名號,惹得天生保護欲極強的雌蟲們芳心暗許, 連夜把手裡的小票票投給了他。
也讓他在睡夢中就莫名其妙地拉了一波仇恨。
不過總比無聊到死要好, 伊斯梅爾至少能在虞微身上找找樂子。能讓內菲爾開口提醒,也許並非表麵那般愚蠢膚淺。
而更加讓伊斯梅爾意外的發現,是他發現自己的光腦中多出了一個可疑的程序。還是自己在瀏覽各個網頁時,係統出聲提醒他的。
【宿主,您的光腦內好像有奇怪的程序,散發著奇怪的磁場。】
伊斯梅爾不明白係統是怎麼得出結論的,但也難得耐心地聽了係統的話語,期間他一言未發。
【您的光腦似乎被人監聽了, 是外置病毒嗎?有點難消除的樣子,我捕捉到異常能量波在抓取周圍的訊息。】
“……”
伊斯梅爾輕嘖了一聲, 關掉了自己的光腦。
監聽?
係統都才發現的事情, 伊斯梅爾一下子就猜到是誰做的了。
除卻那日和他有床笫之歡的蘭諾德, 誰還能遇到他尚且睡去, 係統也被關在小黑屋裡的時間對他的光腦下手。
監聽效果如何,對方又都察覺到了什麼——
思及這些, 伊斯梅爾又難得地提起了興趣。他很好奇蘭諾德聽到他和係統之間的談話了嗎?如果聽到了,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個自言自語的失心瘋?
第二日,早起的伊斯梅爾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在自己房門外等候的懷斯亞和瓊凜兩人。
兩人均是衣裝整齊, 準備同伊斯梅爾一路去訓練場。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奇怪的,怪就怪在伊斯梅爾一打開門,看到了另外一個身影。是
虞微。
虞微帶著笑容站在門前, 看起來也是在等他的。
結果那張笑顏在見到伊斯梅爾身後的懷斯亞和瓊凜之後驟然消失了。
“……”
伊斯梅爾隻需要一眼就知道麵前的虞微在想什麼,估計是在憤恨, 雌蟲就算了,為什麼雄蟲也要屁顛屁顛跟在自己身後!
沒辦法,伊斯梅爾也不想的,誰讓他們都是勾勾手指就迎上來的呢。
“本想著同我的隊友一起去訓練場呢,沒想到是來晚了,四個人恐怕有些擠了。”
虞微淡淡地開口道,特彆是瞅見邊上一個第一域沒見過的生麵孔時,更是半點都不掩藏那股子傲慢了。
此時瓊凜也不正麵與人對上,反倒是冷冷地注視著虞微,儘管這樣的目光已經算得上冒犯,但礙於四人還身處佩世軍校的區域內,虞微也隻能不滿地嗤聲。
“和我走吧,你是我隊伍裡的,他們倆隻是你的室友,沒必要那麼親近。”虞微轉而繼續跟伊斯梅爾說道。
伊斯梅爾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好整以暇地抬眸看向虞微。
他不開口,自然有人會替他說話,虞微算不上牙尖嘴利,話語中的惡意明顯到就連瓊凜都能夠聽出來。虞微一說完,瓊凜便開口道:
“虞同學的意思是除卻自己的隊友,其他都可以不顧嗎?這根本不符合佩世軍校的理念,主教也說過,我們需要團結。”
瓊凜這一番話說完,虞微就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但並沒有直接笑出聲,反而將那欲言又止地神情擺弄了一番,才問道:“你是雄蟲吧?”
“是啊。”瓊凜道。
虞微這才揚眉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我倒是不清楚你們第二域的雄蟲怎麼想,你知道軍校是做什麼的嗎?團結是那些上戰場的雌蟲需要做的事,你不會真以為參加這個項目的家夥都真的願意和軍雌一樣吧?”
上陣殺敵的確不是數量稀少的雄蟲擅長的事,就連這次的項目也是看在塞西爾的麵子上才通過了審批,畢竟大家都希望伊斯梅爾能夠多參加活動,不要窩在家裡讓病情更嚴重。
這點明眼人幾乎都看得出來,但隻是都不說罷了。
又有哪隻雄蟲當真會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受,真的違背自然規則去參與戰鬥呢。
就算有,數量也是極少的,至少在他們這次的項目裡挑不出來三個。
一旁的懷斯亞倒是一副認真思考過的模樣,同虞微對上眼神後點了點頭讚同他的看法:
“他說的對,我們就算到最後也不會經曆那些,隨意些也沒關係。”
瓊凜立即蹙眉,帶著不解和震驚地看向懷斯亞,似乎不理解這種時候對方怎麼忽然倒戈到對麵去了。
虞微分明連著把他們仨都擠兌了。
但很快,懷斯亞便就露出了更深的笑容,上前兩步來到虞微麵前,虞微比他們都嬌小些,此時也不得不微抬起頭來看向懷斯亞。
隨後他便聽到懷斯亞說道:“但我們跟不跟著梅爾和你有什麼關係?彆以為自薦到了小梅爾身邊就多大的麵子,這裡不是虞家,你說了不算。”
懷斯亞這一番話可是把虞微給諷了個徹底,一來說他多管閒事,二來說他巴著往伊斯梅爾身邊湊,三來笑他是個離了家就沒什麼用的花瓶。
虞微不知聽懂了幾重意思,但臉色很快就陰沉下來,奈何懷斯亞的手段一向在第一域數一數二,和虞微這個家養的小嬌蟲不同,懷斯亞可是隨時能接手弗朗西的存在。
“你說話不要太難聽。”
“哎唷,不好意思,我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你可彆哭啊。”懷斯亞還能沒心沒肺地繼續笑他兩句,直將人說得麵紅氣惱,最後道:
“誰稀罕和你們這群臭蟲走在一起!”
然後便離開了。
看到人離開,瓊凜這才鬆了口氣,也不得不瞥了一眼伊斯梅爾的反應。隻見人眼神如舊,似乎並不在意方才出現的小鬨劇,隻是撥了撥被風吹散的鬢發道:
“牙尖嘴利弗朗西。”
“那我就當你誇我咯。”懷斯亞笑容滿麵地跟上邁開步子的伊斯梅爾,心情極好。
“我可沒在誇你,你這樣對虞微反倒是讓我也連帶著成了惡蟲。”伊斯梅爾道。
“怕什麼,我們小梅爾可比那家夥討人喜歡得多,誰能把你欺負了去。”懷斯亞渾不在意,彆說是一個虞微,就是有十個虞微在這裡,在他看來都不及伊斯梅爾萬分之一。
不過懷斯亞的話剛說完,伊斯梅爾那邊就頓住了腳步,突如其來地,他說道:
“你們去吧,我不想去了。”
瓊凜和懷斯亞都停下了腳步看過去,隻見伊斯梅爾站在身後不遠處,夏日的豔陽照在他身上,讓雪白的人仿佛透明,可又毫無溫度。
切實的感受,恐怕是伊斯梅爾精神力的寒氣。
兩人都有些困惑,沒有立即做出反應。將要開口時就被人倏地打斷,伊斯梅爾轉身,留下一句彆跟著我。
……
伊斯梅爾很快回到了房間內。
抬起手,他發現自己的掌心在微微發顫,連帶著胸腔中忽然間湧起一陣難耐的空虛,心跳明顯過速,酸澀感充斥神經每一個角落。
從前很少有這樣的時候,但在這種感覺來臨前伊斯梅爾便已經預料到,因著這種感覺並不好受才印象深刻。
陽光太刺眼了?還是說四周太嘈雜了?
就連伊斯梅爾也不知道影響到自己情緒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說到底心理疾病就是這樣突然,傷及了腦神經的疾病總會在不經意間引導大腦分泌各類激素導致失衡,自然而然身體便做出了反應。
身體讓他逃離,可他不知道該逃離什麼。
伊斯梅爾坐在床邊,微曲著脊背,雙手按壓在胸口,感到喉間似乎帶著癢意,恍惚間就回想起了內菲爾說過的話,他告訴自己,時常用精神力去壓製體內的疾病,反倒是會讓身體更加吃不消。
恐怕這對他的精神狀態也有影響,可他實在是討厭極了吃藥。
就這麼倔強地埋頭糾結了許久,許是雙手抖得伊斯梅爾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又再次從體內抽出精神力,順著脖頸處紓解著鬱結的病氣。
可惜沒用,精神力能夠抑製他的咳症,血脈能夠拉扯住他的器官衰竭,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彌補精神上的缺失。伊斯梅爾深刻地意識到或許自己腦子有病的事實更改不了。
畢竟他的心結,就連自己都那麼清楚地能夠感受到。
解不開的,沒用的,他把所有感情拒之門外,把所有溫暖當做未來的懲罰。
“……真、沒意思啊。”
伊斯梅爾低喃了一句,臉埋在掌心,隱隱有些濕潤的感受,但在那之前他就已經起身,將床頭櫃裡內菲爾為他特製的藥物都拿了出來,日常穩定情緒的藥物他一顆沒吃。
他討厭什麼都感受不到的感覺,但現在發現,他好像更討厭自己變得脆弱的感覺。
……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蘭諾德在宿舍樓的天台找到了伊斯梅爾。
屆時伊斯梅爾正身著整齊的黑色訓練服,就這麼站在天台上靠牆的柱子邊,陽光將他和柱體的影子拉得斜長,看起來倒像是一些調皮的學生翹了練習上來吹風的場麵。
可當人看到伊斯梅爾臉上的空虛後,便就明白人是將那些治療的藥物吃了下去,暫時性地情感隔離了。
“隻有你不聽我的話。”
遠遠地,伊斯梅爾拋出這麼一句話來,直讓剛剛踏上最後一節樓梯的上將頓住了腳步。
“為什麼?你變得很不像你該有的樣子。”
一點也不像設定裡完美而虛假的人設,那位品行良好且絕不會忤逆自己的雌君,怎麼會在明知自己厭惡的情況下一而再地在自己身上做監視。
第32章
伊斯梅爾的話就仿佛自言自語, 話語間又未提及任何人的名字,也沒將視線投向來人的方向。
倒是讓蘭諾德不清楚是否在對自己說話。
直到伊斯梅爾冷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才忽然間知道伊斯梅爾指的是什麼。
他發現了自己在光腦中動的手腳。
可是為什麼?
和那在他身邊的神秘力量有關嗎?
這段日子中, 蘭諾德時常將監聽設備的收音反複播放, 推理出在伊斯梅爾身邊絕對還有一位神秘的存在,可以言語、能夠思考,並且和伊斯梅爾的過去有著密切的聯係。
此時,一切推測終於得到證實。
畢竟這次的動作是做在光腦中的,伊斯梅爾不喜用光腦,自然很難發現其中細微的變動。除非,有個存在能夠輕易察覺。
蘭諾德微垂下眼,黑色的卷發遮掩了大部分神情, 沒人能夠看透他此刻在想著什麼。
兩人間距離不遠,左右不過是七八步的距離, 這一次卻不是蘭諾德主動拉近距離了。
而是伊斯梅爾撐著身子從牆麵上站直, 邁步來到了蘭諾德麵前。蘭諾德雖然比伊斯梅爾要高, 但還站在矮一截的樓梯上, 竟還要抬起眼來才能看到人垂下的眼簾。
伊斯梅爾伸出手,一手托住人左臉, 仿佛剛才沒有提到彆的話題般開口,“訓練不用管了麼?”
蘭諾德感受到按壓在自己臉上的指腹用了力,從下頜角處傳來了一陣鈍痛, 伊斯梅爾很生氣,但因為藥物,他並不能真正地感受到這種情感。
所以, 這一切轉化成了發泄。
“我安排了課程,也有副教在, 不用太擔心。”蘭諾德解釋到,他說話間伊斯梅爾的手指便順著臉頰向內,一路摸到了人唇角,隨著唇口開合的話音間按壓進去,沾了些濕潤也全不在意。
那低垂的視線仿若將他視作玩物,口中卻又是帶著笑音吐出話語:“差點忘了,你可是我的主教,按現在的身份來說,我可沒有權利管你做什麼。是吧,教官。”
“不,蘭諾德永遠是您的雌君,隻歸順於您。”他低聲回應,但話語中並無驚懼,有的隻是全然地縱容。
可惜伊斯梅爾並不需要這樣的寵溺,猛地抬起手將方才還眷戀的曖昧動作變成了略顯暴力的掐扼。
蟲子的擬人態和人類幾乎沒有區彆,除卻部分蟲類的心臟會在左邊或中間,脖頸上的大動脈依舊十分近似於人。
此時忽然間被人扼住,向來擁有優秀作戰意識的上將下意識就想要反擊,但卻生生地抑製住了本能的反應,唯一的動作也隻是唇抿了一下。
伊斯梅爾半點沒開玩笑,儘管和雌蟲比起來手勁已是羸弱,但仍舊能夠讓人臉色漲紅,呼吸不暢。
“你說什麼?”伊斯梅爾偏了偏頭,笑問著向下一步將人推到了樓梯間的牆壁上,動作因此挨得極近又曖昧。
脊背撞出一聲悶響,蘭諾德也隻是蹙眉。
不知為何,看得伊斯梅爾心情極好。
情感缺失的時候,的確需要這樣的刺激才能解救人些許,讓人從可怖的虛無中抓到一點真實。
“我、歸順於您。”蘭諾德啞聲道。
話音剛落,一道響亮的耳光就在樓道間響起。隨後蘭諾德的臉側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連帶著耳邊嗡嗡地開始耳鳴。
“騙子。”
伊斯梅爾的手並未收回,反倒是緊緊地貼在因著毛細血管破裂而發紅發燙的臉頰上,他從唇縫中吐出這兩個字,極輕又極銳利。
實際上,蘭諾德早從伊斯梅爾第一次露出利爪時就察覺到伊斯梅爾的偏向,而在之後為伊斯梅爾解毒時更加確定,他的雄主偏愛於在床上作弄對方,在床下更是喜歡欺負人,甚至略有一些施虐的傾向。
現在,就是最明顯的時候。
他已經滿門心思都放在了伊斯梅爾身上,又怎能意識不到,在自己臉頰發痛的同時對方心情無比愉悅呢。好在,隻要看到伊斯梅爾露出笑容,他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連被怎樣對待,隻要是親密接觸,都不介意了。
伊斯梅爾掐住人脖頸的手放鬆了些,一麵用指腹摩挲著紅腫的肌膚,一麵從善如流地分析道:
“懷斯亞和瓊凜不會將這事告訴你,當然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任我離開,他們應當隻會告訴內菲爾……”
“你卻比內菲爾來的更快,你有更快速的消息通道對嗎?”
“就在我身上。”
蘭諾德麵對伊斯梅爾的質問,斂著眸子一言不發,隻當是默認了。他沒有一句辯解,也沒有任何悔過的模樣。
這讓伊斯梅爾氣得不輕,將人垂下的頭托起,五指牢牢地掌控著讓人動彈不得,後腦緊緊貼在牆麵上,冰涼徹骨。
他低頭靠近蘭諾德,仿佛是想從他的雙眼中看出什麼來,可視線交纏環繞又完全無法找出任何特殊的地方,一雙金色的眸子,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違和。
他手上用了勁,精神力也隱隱有了動作,似乎真的起了殺心。
如果伊斯梅爾真在這裡同蘭諾德動起手來,恐怕並不能輕而易舉地成功,還有可能被趕來的人壓製住。
這樣一番思慮,伊斯梅爾很快找回了理智,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失控過,那轉瞬即逝的殺意幾乎沒被人捕捉到。
蘭諾德知曉了這麼多不能知道的事,根本輪不到他動手。伊斯梅爾想。
“……您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苦再費力氣詢問我呢。”察覺到手上力道漸鬆的蘭諾德勾起一個笑容,那無懈可擊的偽裝幾乎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情。
伊斯梅爾隱隱覺得蘭諾德在隱瞞著什麼,但卻拿他什麼辦法都沒有。
就算他先前警告過蘭諾德不要對他做無謂的監視,那除了會讓他厭惡外沒有任何作用。也阻止不了蘭諾德的行動,偏生還選擇了那麼個操蛋的時刻。
讓伊斯梅爾再也不想碰蘭諾德一下了。
喝他的抑製劑去吧,喝得精神不穩也變成個精神病。
“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聽到了什麼?”
“我知道您心裡有秘密。”
兩人竟如此平靜地對話了兩句,蘭諾德本以為伊斯梅爾還會繼續做些什麼,但伊斯梅爾卻是很快就停歇了下來,不知該不該誇一句藥物穩定情緒的作用太厲害,就連憤怒都不能在他身上留存太久。
伊斯梅爾鬆開蘭諾德,這才讓人後仰發酸的脖頸有了休息的機會,而蘭諾德一站正身子便聽到伊斯梅爾說:有第二個人知道的就不算秘密了。”
蘭諾德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但他見伊斯梅爾轉過眼神離開,留下一句話:“但沒關係,這會是我一個人永遠的秘密。”
以往從不會有虛擬的人物知曉真相,沒有數據能夠打破第四麵牆,舊係統不允許伊斯梅爾向外界紓解內心,終於是養成了這副擰巴的模樣。
而新係統的縱容,也不再被伊斯梅爾信任,他相信的隻有自己經曆的一切——
所有妄圖理解和珍愛他的人,終究會因為自身的虛無而消亡,最後終究還是一個人。
所有蘭諾德知不知道真相似乎也不用他來管了,隻是又要浪費他幾年的耐心,重頭再走一遍,儘管他不明白重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沒有顧及身後的蘭諾德,伊斯梅爾重又回到了那充滿陽光的天台,他感覺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每到重置前他都會有類似的感覺,不一會便會陷入黑暗,失去意識,再次醒來就回到原點。
但這一次不一樣,伊斯梅爾孤零零地站在天台上,試圖從腦內喚醒那個習慣將他放養幾乎越來越不愛出現的新係統出來。
新係統沒有回應他,違背了伊斯梅爾所想的。
竟然連警告都不給他了嗎?虛擬的人物完全偏離了設定,按理來說這是該立刻重置的。
知道蘭諾德就在不遠處看著,伊斯梅爾也不想當著人麵對著空氣說話,乾脆在腦子裡喊了幾聲。
但沒有應。
【係統。】
【……】
【死了?】
這一聲出口,下線許久的係統終於舍得露麵了:【係統是不會死的……】
伊斯梅爾沒心情跟他就著這個話題繼續,彆說係統了,就連他自己也不會死。
【沒死就少廢話,趕緊重置吧。】
伊斯梅爾已經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蘭諾德從樓梯間上來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能來到他身後,伊斯梅爾甚至不願意轉頭去看他一眼。
畢竟是馬上就要重新認識的人。
然而係統又開始裝死,半點不應伊斯梅爾的聲。要不是係統沒有實體,伊斯梅爾現在可真想將人拉出來扇兩巴掌,一個個的都不長嘴!
“雄主。”
蘭諾德也終於在他身後開口了,隨後一隻手便攀附到了伊斯梅爾身側,可惜掌心不過才觸碰那衣角就被人狠狠甩開,“彆碰我。”
被甩開的手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隻是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被甩開的人沒有再知難而退,反倒是堅定地靠近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了背對著自己的伊斯梅爾的手腕。
伊斯梅爾的腕骨剛剛被人攥緊,便感受到身後溫熱的軀體靠了過來,對方幾乎是雙手將他圈在了懷中,身軀擋去了大半刺眼的陽光,或許是伊斯梅爾的錯覺,好像那身體的溫度比陽光還要溫暖些。
“蘭諾德……!”
他低聲嗬道,想要掙開才發現原來先前這人根本沒有用過力,到了現在才知道光是體力方麵,病體的自己壓根不是蘭諾德的對手,就算是用上精神力……蘭諾德畢竟也算是天賦異稟的那類,不過是無謂拉扯而已。
蘭諾德很開心伊斯梅爾並沒有用精神力掙開這個懷抱,手臂將人裹得更緊了些,將頭從人身後埋到頸窩裡,軟下聲音道:“雄主,梅爾、我在。”
“我知道您很想念某些我不知道的人,一個不為人知卻存在的星球,知道您有不被人相信的過往——”
“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相信。這樣的想法讓您對我的行為產生了巨大的厭惡,因為您篤定我會以自己的理解,傲慢地無視您的痛苦。對嗎?”
“或許我的做法的確太過分,但雄主我希望您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請相信我。”
他不知道伊斯梅爾有沒有在聽,但他仍舊繼續在人耳畔說著。
“蘭諾德無法對您的痛苦視而不見。”
第33章
【係統!】
【快刪除這個瘋子!】
伊斯梅爾的警戒度和恐慌幾乎被人一番話拉滿了, 好歹有藥物在,不然定是已經逃離這個地方,遠離說出這一番話的蘭諾德了。
【他知道了那麼多, 他這樣的設定不該存在!】
“梅爾……”
蘭諾德感受得到伊斯梅爾身體周圍精神力的波動, 手上的動作放得輕柔了些,撫了撫人僵硬的臂膀,輕聲念著他的名字。
“放開……”
伊斯梅爾大概是太過應激,一時間竟不知道用精神力將人推開,而是就這麼愣愣地開口。這種難以忍受的溫暖竟然讓他失去了行動力。
好像一被愛就會掉眼淚的小可憐。
伊斯梅爾想要無視方才蘭諾德說過的話,卻又忽視不了內心被戳中的感覺,那一瞬間心是刺痛而又柔軟的,他不得不感謝藥物降低了他情緒的敏感度, 讓他不至於露出委屈的模樣。
他好恨啊,自己從前不缺這麼一丁點的愛。
【宿主, 我不會再重置這個世界了。】係統終於開口了, 但說出的話卻是讓人詫異無比, 【經過我的分析, 方才您的選擇並非您真實的想法。】
它話說的不清楚,其實方才他觀測了伊斯梅爾各個神經和情緒係統的狀態, 急切和無措占比多,然而提到重置時,竟然是情緒最混亂的。
很明顯, 伊斯梅爾擅長說反話,逃避和推開一切想要接近他,一探究竟的所有人。
伊斯梅爾剛剛不是真的想重置, 隻是想逃避這樣直白而厚重的感情。
隻是係統怕再讓伊斯梅爾應激,挑了個不那麼明晰的解釋。
伊斯梅爾此時哪還有心思去思考係統話裡有話, 隻被係統那句【我不會再重置這個世界】給震撼了,這竟然是係統能夠說出來的話。
以往向來是舊係統用來威脅他的話,被這個蠢係統自己否定了。不排除它撒謊的可能,但就伊斯梅爾的記憶而言,這個新係統從未逼迫過他,也未曾欺騙過他。
曾經他殺了本源角色時,世界強製重置時係統也是無能為力的。
“你瘋了?”伊斯梅爾幾乎是脫口而出,直到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才反應過來。
係統沒了動靜,反倒是抱著他的蘭諾德,慢慢抬起手扶住他的肩膀,將人轉了過來,詫異地看向他,好半天才回答:
“……我沒瘋。”
見伊斯梅爾眉頭皺了起來,蘭諾德才繼續道:“所以,您剛剛是在和它說話嗎?”
伊斯梅爾驚訝於蘭諾德過人的捕捉力和思維能力,竟然單單靠推理就能查到這一步,甚至還能反應過來方才那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
伊斯梅爾退後了一步,離開蘭諾德的掌控。
心跳異常地快,仿佛要出現虛影。
他搖搖頭笑了,聲音輕輕:“你還是當我瘋了吧,我是精神病,你不用試圖理解我。”
可沒拉開多少距離,便被蘭諾德伸手捉住了手掌,蘭諾德握住他的五指,緊緊地攥在手心裡,“不論您怎麼說,我也不會離開的。我會一直等,等到您願意親自告訴我的那一天。”
“親自?你不是已經靠監聽得到了答案嗎?”
伊斯梅爾諷他,反手捉住蘭諾德的手,那上麵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還留著掉痂了的肉色疤痕。
隨後,那傷口處就被伊斯梅爾的指甲深深地掐出凹陷來,沒好多久的地方又再次破開,滲出些血絲,鑽心的痛意讓人臉上露出一瞬的扭曲。
但沒有掙開,蘭諾德任由他發泄,作弄,發瘋。
他最不怕的就是□□上的痛苦,可讓他看著伊斯梅爾難受,他的心就痛得他無法呼吸,日日夜夜做些噩夢。夢到某一天伊斯梅爾消失,獨留他在這個世界尋找。
“對不起。”
他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但並沒有後悔。如果不在伊斯梅爾的光腦內植入監聽芯片,他又如何能夠得知這些玄之又玄的事,又怎麼會知道他的雄主承受的一切。
說罷,蘭諾德單膝跪地,就著自己被人摳破滿是血的手,低頭吻上了人的指背。
“您怎麼樣才會消氣就怎麼做吧,我愛您。”
他察覺到伊斯梅爾被吻住時指尖的顫抖,他的雄主就這樣頭也不低地垂著眼看他,幾乎是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來:
“為什麼總要這樣纏著我,為什麼都不肯放過我?”
無論自己怎麼做,推開也好接近也好,這人都像不會累似的,跟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自己。
蘭諾德從他指前抬起頭,自下而上地仰視著伊斯梅爾,他反問伊斯梅爾:“什麼是纏、什麼是放過?我能夠待在您身邊的時間已經足夠少,甚至連您的觸碰都屈指可數。”
可是你的愛已經讓我呼吸不過來了。
無時無刻,隻要投去眼神,就足以讓伊斯梅爾被蘭諾德眼中的珍愛給刺痛,那麼真卻又虛假的。
讓人既想要觸碰又想逃離。
“我問你,你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甚至……愛我嗎?”伊斯梅爾說話間有些停頓,特彆是說到喜歡和愛這兩個字詞的時候,幾乎隻是氣音。
這對他來說太陌生,根本不像是會從他口中吐出來的話。
“……”
蘭諾德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等著伊斯梅爾給他一個答案。
伊斯梅爾放開他的手,放開灼熱燙人還滿是血腥的掌,嗤笑著告訴蘭諾德:“你連為什麼會愛我,會喜歡我都不知道,還說不知道什麼叫放過?彆再用自以為是的感情來束縛我,我不接受所有虛假的愛。”
“您需要理由嗎?”
蘭諾德捉住他放開的手,簡直說得上以下犯上。一次又一次緊迫地追趕過來。
“我會給您一個答案,等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天。”
指間是黏膩的血液,伊斯梅爾卻知道大概沒有那一天了,也不再追問蘭諾德到底賣什麼關子,手指用力想要抽出自己被人緊握的手,隻道:“我本不想讓你知道真相,可是你太固執。”
當虛擬的人得知自己存在的真相,他們會如何?
不相信的人完好無損,相信的人將會陷入虛無恐懼。伊斯梅爾曾經還待過一個仿生人的世界,那大概是舊係統為了讓他體會虛妄恐懼而設的局。
在那個世界裡,仿生人產生了自我意識,拚儘全力追求著自由和生存的權利。可隻有伊斯梅爾清楚,他們不過是從一個虛無追尋另一個虛無。
如果蘭諾德相信自己,他大概會陷入一種恐慌,想要迫切地證明自己的存在吧?伊斯梅爾想,那樣就沒有時間來打擾自己了。
如果不相信,那就更簡單了,伊斯梅爾再也不會為他觸動,蘭諾德也就無法構成威脅。
“你,蘭諾德·南希,出生於星曆2837年,狼蛛的變異種黑獵蛛,第一次覺醒蟲形在十四歲,目前精神力峰值在3000上下,南希家的嫡子,無兄弟,15歲時進入佩世學習,17歲時在異星A09號發現變異蟲獸,死裡逃生,背部有一道斜長48厘米的傷口,天氣寒冷時常會泛痛。”
伊斯梅爾說著,看到蘭諾德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繼續道:“當然,這些信息隻要隨便調查一下任誰都知道,但我從沒有調查過任何人,這是你設定錄裡的描述。”
“後麵還有很多,包括你什麼地方有一顆痣,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以及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他真的把你寫的非常詳儘完美,好像真的存活於世般。”
“但你知道最後寫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蘭諾德頓了很久,似乎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伊斯梅爾會知道這些事情,但他仍舊保持著冷靜 ,“是什麼?”
“在設定錄裡,最後一句話寫道:蘭諾德此生最愛的人是伊斯梅爾·塞西爾。”
“你不愛我,蘭諾德。”
“你隻是被它控製的千千萬萬其中之一,你根本就沒有愛,也不曾存在。”
空氣靜滯一瞬,伊斯梅爾的聲音仿佛審判一般將人的所有感情,甚至連人的存在都否定,他的眼瞳注視著這個仰望著自己的人,心底竟莫名地升起一股可憐。
不是說會相信我嗎,知道了真相,你會怎麼辦?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伊斯梅爾的預料,將他所有話語聽進去的蘭諾德並沒有反駁或是指責他,隻是抓著他的五指都用勁了,捏得他生疼。
那掌心的脈搏和溫度隔著皮肉傳來,他聽到蘭諾德說:“這不公平……”
“什麼?”伊斯梅爾聽到意想不到的答案,蹙眉問道。
蘭諾德抿唇不語,隻有兩人相觸的地方昭示著他此時情緒的波動有多麼大,從不會感到恐懼的人手心竟也開始顫抖,發汗,幾乎要攥不住。
“如果我不存在,為什麼我感受到的痛如此真實?”
“雄主,我相信您所說的一切。”
“但我也希望您能相信,即便是這樣,你所感受到的喜歡和愛,都像此刻我的體溫和心跳一般真實。”
的確,如蘭諾德所言。伊斯梅爾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能夠感受到他的心跳,即便他認定蘭諾德是虛擬的數據,感受卻是這樣真實。
趁著伊斯梅爾愣神的瞬間,蘭諾德站起身來,再次緊緊地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祈求道:“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吧,雄主。”
伊斯梅爾不為所動地被人擁著,聽出人聲音中帶著的祈求,恍然間好像自己成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到底他不是什麼喜歡折磨人的主,又或許是此刻貼的太近感受到蘭諾德身上隱忍的,害怕被拋棄的小心翼翼。
伊斯梅爾總算是沒有繼續苛責地讓人認清現實。
在蘭諾德眼裡,他大概本就是真實存在的,所以被否定的時候才會如此想要抓緊他吧。
“……蘭諾德。”伊斯梅爾輕聲喊道。
這一聲並沒有帶著任何感情,卻意外地有著安撫的效果。讓抱緊他的人冷靜了下來。
伊斯梅爾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仿佛放棄了什麼,掌心按在人側腰處,偏頭在人耳邊說道:
“我可以給你機會,但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第34章
伊斯梅爾缺了一整天的訓練。
晚上懷斯亞和瓊凜回到宿舍, 憋不住好奇,立即敲響了伊斯梅爾的房門。
他們都知道了,內菲爾上午剛要來尋伊斯梅爾時就接到了蘭諾德的消息, 讓內菲爾回去了。
分明沒有人告訴蘭諾德, 怎麼還讓人先找著人了?
“小梅爾?”
“休息了嗎?”
“伊斯梅爾,我們好擔心你,你睡了嗎?”
“小梅爾~”
兩人在門外喊魂似的叫了一陣,伊斯梅爾不開門不應聲他們就不停。
弄得早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的伊斯梅爾還愣是下床去,開了門把擔心的兩人趕走。
“我還沒死,你們就開始喊魂了?”
兩人見到伊斯梅爾神色如常,已經身著一身睡衣,這才放下心來。懷斯亞倒是大咧咧地盯著人敞露的鎖骨看, 這幾天訓練服包裹得嚴嚴實實,可少有這種時候。
反觀瓊凜, 盯了一眼後就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了。
兩人本還想問些什麼, 就被察覺奇怪視線的伊斯梅爾“砰”地關上門, 拒之門外。
伊斯梅爾:兩死“雄雄戀”。
門外的兩人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來:都怪你啊!
伊斯梅爾是沒事了,可今天下午訓練時, 他倆都注意到主教官蘭諾德手上纏著的繃帶……
被拒之門外各有猜想的兩人,就算是真有什麼推斷,他們都不想跟對方多說。
做了一整天的訓練搭檔, 他們現在對視一眼都犯惡心。
伊斯梅爾聽到門外的兩人邁步離去,這才將心思放回了自己的光腦上。
上午和蘭諾德鬨了那麼一番,最後是蘭諾德親自將光腦內的監聽程序取回, 才算是有了個了斷。
伊斯梅爾回到房間時還特意叫了係統出來,讓它檢查一下是否真的沒有任何奇怪的程序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才放係統回去。
奇怪的是,他發現最近的係統似乎很少在他腦子裡說話,叫的時候反應也慢了許多,懷疑過一秒對方是不是需要更新後伊斯梅爾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怎麼想都是係統忙著在做什麼壞事。
於是伊斯梅爾直接把係統揪了出來。
不應聲是吧?他就多叫幾聲,放出自己的骨骼甲抵在纖細的脖頸上,每喊一聲不應,他就往裡壓一分,血絲條條地往外滲。
終於,係統出現了。
【宿主大人!您在做什麼?!】
熟悉的口氣,伊斯梅爾卻聽得出來是演的。真是搞笑,他竟然從一個電子音裡聽出了疲憊?
“等你啊,你很忙啊。看我快不行了,找新的宿主去了?”
伊斯梅爾淡淡道,那骨骼甲還沾著血沒有收回的意思,絲絲密密的痛意讓伊斯梅爾的頭腦異常清醒。
【我才沒有!】係統反駁道。
這一聲終於有了一絲正常的感覺,伊斯梅爾才收回了自己的骨骼甲,隨後垂下眼看被單上被自己的血染紅的布料。
又得聯係查爾斯了。
巴芙特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他自己不會很好地照顧自己,讓他特立獨行地帶著醫生和執事來參加項目,省了他不少事。
“沒有就好。”伊斯梅爾掀開被褥,下床去拿了一塊乾淨的備用毛巾,就開始擦拭頸子上的血跡,那劃開的細小傷口早已在極強的修複能力下消失不見。
“那說吧,最近在忙什麼?”
“修改蘭諾德的人設,還是其他人的?還是忙著給我寫劇本。”
他問得猶如閒談,如果忽略人冷冰冰的目光的話。
【宿主……】
“說實話。”
氣氛凝滯了一瞬,他能察覺到在他腦內的係統欲言又止地瑟縮了一下,隨後才帶著極其疲憊的聲音說道:【那我告訴您之後,能把我放到小黑屋裡嗎?】
【我怕祂會讓我離開您,如果是其他係統在您身邊,肯定會讓您難受的。】
“他?”
【對,祂,主神。】
伊斯梅爾挑了挑眉,應下了。左右把係統關進小黑屋一天也影響不到什麼,“說吧。”
得到了回應,係統這才將積蓄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實際上我從一個月前,您對兄長說出輪回的真相時就在做這件事了,您知道的,這些話會破壞整個世界的穩定性,稍有不慎就會進行強製重置,那時候就算是係統我也幫不了您。】
【所以我隻能儘可能地修改上傳數據,以及用我的積分……讓審核員們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要是傳得人儘皆知,主神也不能包庇我們。】
伊斯梅爾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隻覺得係統還是那個係統,不愧是一堆裡麵最笨的,說話都不順溜。
簡而言之,就是在幫他收拾爛攤子罷了。
“喔,是懶得再重置了吧?早點完事,早點下班換個新宿主,就不用伺候我了。”
係統哪想得到伊斯梅爾是這樣的腦回路,頓時有些窩火。
可是一想到伊斯梅爾現今這副模樣還是拜他們係統所賜,又蔫了下去隻是解釋道:【我不會再有新的宿主了!】
【我,係統,在儘全力讓您做您想做的事!】
隨後係統聽到伊斯梅爾嗤笑一聲,馬上就要開始嘲諷時,趕忙快一步打斷了伊斯梅爾:【沒有任何企圖,沒有任何預謀!宿主您不用再說了!】
這一聲喊得伊斯梅爾一愣,隨後便感知到係統在他腦內隱身了。
伊斯梅爾喉間的話語就這麼打了個轉又被人咽回去,他搞不明白這係統到底在做什麼,隻覺得可笑。
“你們係統也會被萬人迷屬性影響到嗎?”
然而係統沒有回答,隻是在心底默默地念叨:才沒有給您加什麼萬人迷屬性,它的積分根本不夠!
“嗯,不過你應該沒那麼多積分,所以還是因為我不能幫你賺積分,想要早點丟下我這個麻煩吧。”伊斯梅爾道。
他成功地再次把係統氣了出來。
他就知道這個蠢係統分辨不出來什麼是激人的話。
【我說了沒有!】
【您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我想要幫您,讓您開心一點就要被宿主您說得這麼不堪嗎?】
伊斯梅爾就這麼聽著腦內的係統的叫喊聲,心裡估摸著對方什麼時候才能反應過來。
接著便聽係統一口氣繼續道:
【您也許不知道,或者說您已經厭倦了當個善良的人,但我明白……您其實很溫柔,就算蘭諾德那樣緊緊地逼著您,您也因為他產生了自我懷疑而放鬆了防備——】
【我知道您並沒有喜歡上他,或者愛上他。您隻是做不了那麼狠的事。】
這話套在伊斯梅爾身上,伊斯梅爾隻覺得是在侮辱他,“我善良、溫柔?”
“我殺過那麼多人……你不知道嗎?”
小係統很快反駁道:【那才不是您願意的!】
【就算是這個世界裡,也是惡有惡報,況且您能動手不也是因為他們是虛擬的,可以重置再生嗎?您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才肆無忌憚。】
“……可笑。”
伊斯梅爾評價道,他隻覺得係統在胡扯。
係統見他壓根聽不進去,也不再糾結這件事了,乾巴巴地道:【請您把我關進小黑屋吧。】
“嗯。”
伊斯梅爾應了,剛準備將係統關起來的時候又頓住了,他眼眸一閃轉而道:“我告訴你一個能讓我開心的辦法吧。”
【什麼?】
“告訴我,位於異星D28的空間黑洞還在嗎?那是你們補不上的漏洞吧,劇本裡一直遮遮掩掩的。”
【……】
見係統沉默,伊斯梅爾的心情微妙地好了起來。沉默就是默認,還真讓他抓到這麼個漏洞了?
“如果我‘不小心’從那裡穿過,就算世界重置也抓不到我了吧。”伊斯梅爾笑道。
屆時,他將真正地消亡在未知中。
伊斯梅爾以為係統不會再回答。
不回答也沒關係,他已經得到答案了。
但很快,係統就應聲了。
【您真的很聰明。】
【那是您唯一可以選擇死亡的機會。】
伊斯梅爾垂著眼,在長久地沉默後將係統放進了小黑屋裡,在小黑屋中能夠暫時掩蓋所有的記錄,更像是個係統的安全屋。
那是唯一一次機會,伊斯梅爾當然清楚。
所以他才告訴蘭諾德,他可以給蘭諾德機會,隻是時間不多了。
他很快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
將係統放進小黑屋後,伊斯梅爾收到了一條消息,是虞微發來的。
他們在分完組之後就加上了聯係方式,隻是一直沒有互相聯係,好像誰先打破那層冰誰就掉麵似的。
「你今天怎麼沒有來訓練?」虞微問。
「心情不好」
「因為我?」
看得伊斯梅爾嘖了一聲,回了個微笑的表情過去。
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感受到他的無語。
可惜,這在虞微小嬌嬌眼裡就是默認了他的話:「沒想到你還挺脆弱的。」
「算了,明天我們要去南郊的訓練場,到時候林部長會帶我去那裡很有名的餐廳,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不然你可就要繼續吃佩世的午飯了」
佩世給他們提供的餐食其實並不簡陋,營養均衡菜品豐盛,畢竟都是金貴的雄子們,誰敢混點劣等進來。拉低了佩世的門麵還討不得好。
但終究是入不了虞微這種從小被捧到大的小嬌蟲的眼。
但伊斯梅爾不好告訴他,其實隻要他想,主教官蘭諾德會親自給他下廚,做他愛吃的菜。
本著看虞微又想找什麼事的想法,伊斯梅爾回道:
「知道了」
也算是答應了,但卻看得那邊想要炫耀特權的虞微吃了癟,收到消息後猛地在床上蹬腿坐起來,“什麼語氣啊!不識好歹!!”
這人心是鐵做的嗎?說什麼都冷冷淡淡的——虞微氣得牙癢癢。
“沒關係,等明天……一定讓你再冷靜不下來!”
第35章
第二日一大早, 訓練隊便浩浩蕩蕩地啟程前往第三域南郊的訓練場。
南郊訓練場所在地原本是一處深山老林,佩世校方投入了幾千萬蟲幣才建成了占地七千畝的南郊訓練基地。訓練基地中設有操練場和異星實景模擬區以及戰鬥機甲駕駛訓練區等,各類設施完備、采用的都是最先進的技術。
原本是準備讓優秀尖子班先使用的場地, 還是讓這群高貴的雄子先踏足了。
“這裡本是佩世校方為優秀預備軍班級建造的訓練場地, 今天我們有幸先進入訓練場,自然要拿出十足的魄力,用你們的汗水澆灌,為我們訓練場開個好頭。”
副教官聲音洪亮地朝下首軍姿挺拔的雄蟲們說道,似乎是有意為之,讓眾蟲在盛夏的炎炎烈日中足足曬了有一個小時。他也沒想到這些看起來柔弱且沒魄力的雄蟲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心底卻是不屑的。
這和他們雌蟲所要經曆的訓練可差得遠了。
光是挑眼一看,就能看到幾位小雄蟲白皙的臉蛋都曬得通紅了, 雙眼被刺眼的日光曬得乾澀發酸,止不住地眨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可哪有那麼容易, 眨眼那幾個立即被副教官遣著幾位陪練雌蟲優秀軍拎出來, 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就是要多流汗!”
“前兩天的訓練都白做了?這麼點苦都吃不了!你們還來參加什麼專項訓練!”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前兩天我們已經進行過一些初級的訓練, 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堅持下來。誰再偷摸做些小動作,全體罰站半小時!”
副教官並沒有吹噓, 前兩日的訓練的確是循序漸進地,為今日在南郊訓練營的訓練做鋪墊。
但是因著有蘭諾德在場,怎麼著也會稍微讓大家休息一會兒, 讓一開始還對蘭諾德抱有惡意的小雄子們紛紛表示:還是主教官有蟲情味,知道他們就是一群連體驗生活的小嬌蟲。
而今日蘭諾德因著處理事務,又沒能跟來上課。
先前還未開始訓練時, 伊斯梅爾便聽到有不少雄蟲對此抱怨。
“做主教官的人,那麼忙合理嗎!”
“讓彆人來不行麼。”
“還是彆了, 副教跟個神經病似的,他要是做了主教我們可有得受了。”
“搞不懂他拿我們尋什麼開心,不怕保護協會的麼?”
“你真敢去啊,參加項目前可是簽了自願協議的。反正我是被家裡人趕來的,可沒靠山啊。”
“我也是啦,不過你沒見他就愛針對某個人麼?那位應該忍不了吧,他可是心狠手辣的瘋子,希望這次穩定發揮!解氣!”
“那位?”
“噓,在後麵呢。”
說罷。兩隻看起來年齡小幾歲的小雄蟲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而此時,人在訓練場站軍姿,心狠手辣且殺蟲不眨眼的伊斯梅爾就這麼注視著前方的副教官。額前的汗珠順著額角滑下,路過側臉完美的下頜線,一路墜到下巴尖上,衣襟都染上了幾滴深色。
那兩位小雄蟲說的沒錯,是蟲都能感受到麵前的副教官對自己有著極大的惡意,就算是此時汗珠流到了眼簾上,不舒適地眨了眨眼,都能被副教官冷眼看上幾看。
副教官踱著步子來到伊斯梅爾麵前,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陽光曬得大家眼睛都很痛吧,多流點汗正巧給你們潤潤眼珠子。”
伊斯梅爾對副教官的惡趣味視若無睹,從始至終連眼神都沒有變過,仿佛麵前站得是個透明人般。
這點程度的站軍姿伊斯梅爾還是頂得住的,隻是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身體除了長出骨骼甲和蟲紋以外,還變得十分虛弱,曬得這樣久難免會有些暈眩和呼吸困難。
更何況他前一日並沒有參與訓練,一上來就進行這樣強度的烈日,效果更甚。
但最嚴重的還是乾燥的喉嚨,極度缺水的情況下,伊斯梅爾覺得嗓子裡硌得慌,仿佛堆滿了滾燙的砂石般乾得冒煙。逐漸地就從肺下泛出些癢意來,直逼乾燥的喉腔。
那是他的咳症又發作了。
伊斯梅爾差不多連續一周沒有吃過除卻穩定情緒以外的藥物,但凡身體有什麼不適都是用精神力進行強壓。
如內菲爾所言,任何形式的壓製都會迎來更強的反噬,而這一次咳症的難耐感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幾乎不用懷疑自己放聲咳喘起來,就得持續接近十分鐘。
儘管惹人厭煩的副教官還站在眼前,伊斯梅爾也隻得使用精神力將喉腔的躁動深壓下去,好不容易穩住之後便覺得身體虛脫了不少。
隨著病情越來越嚴重,需要的精神力也越來越多了。如果說一開始隻是使用精神力進行五分鐘談話的程度,那現在至少是使用精神力進行高強度地意識傳輸八百回,十分耗費心力。
這麼一動用起來,伊斯梅爾的精神麵貌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而最快感受到的就是伊斯梅爾身邊的瓊凜和懷斯亞,以及他身前的某位第二域雄蟲。
雄蟲與雄蟲是同性彆,互相的感知力也更加強大。從一開始懷斯亞就比較擔心伊斯梅爾的身體情況,他知道伊斯梅爾能來參加這個項目已是不易,於是這時候立即出聲道:
“報告副教官,伊斯梅爾似乎有些不舒服。”
他聲音不小,但四平八穩給人一種安定感。
這一聲招來了不少雄蟲的注視,特彆是身邊的瓊凜,副教官就這麼站在眼前,還欲探頭去看伊斯梅爾的臉色,他被伊斯梅爾身邊低沉稀薄的氣息嚇得不輕。
“看什麼!你們的專注力去哪了!”
副教官喝了一聲,那些不相乾的雄蟲就立即收回了視線。他轉而看向懷斯亞,訓道:“他不舒服不會自己打報告嗎?你是他的保姆還是媽媽?”
懷斯亞也不任由他仗著背後是佩世的作威作福,他可沒有什麼顧忌:“副教故意為難他,我看不順眼。”
話是說的輕巧,但一字一句中都帶上了精神壓力,血脈基因的壓製下,副教官就是軀體再強大的雌蟲都要收斂神思。他咬牙了一番,狠狠壓下眉目間的不甘。
就是第一域的雄蟲又怎麼樣,還不是得站在這挨訓。
他當然知道伊斯梅爾昨日沒有參加訓練,此時也才故作記性不好的模樣看向他。目光已經和剛過來時不一樣了。帶著點關心和輕責的意味:
“下次特殊情況記得主動打報告,要是出事了自己負責。”
副教剛說完,便見一直垂著眼簾不問世事,好似早已神遊世外的伊斯梅爾掀起眼看向自己,那奪人心魄的綠眸並未折射陽光的暖意,反倒是掩在羽睫下陰沉得讓人發慌。
副教官不過是被伊斯梅爾這麼盯了一眼,便止住了接下來的話頭,直接跳過了嘰嘰歪歪道:
“……既然你昨天缺了訓練,現在也不用繼續站軍姿了。”
“繞著操場跑兩圈,活動活動。”
聞言,伊斯梅爾身邊的懷斯亞就蹙眉:“慢著,不應該讓他去休息嗎?”
“他又沒中暑,直接休息會引起眩暈。”副教官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伊斯梅爾看了眼這操場的構造,因著財大氣粗建得也是十分寬敞,一圈足足有八百米。兩圈下來就是一千六,以他現在的狀態跑完喉嚨鐵定是廢了。
眼看著懷斯亞就要站不住和副教官吵起來,伊斯梅爾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開口道:“我沒事。”
這一掌才按住了馬上要亮出獠牙的懷斯亞。
伊斯梅爾離開隊列後,副教官也心滿意足地退回去,看向跑道的起點,準備盯著人跑完全程。他當然是故意讓人跑兩圈的,畢竟在他眼裡伊斯梅爾可是意外地聽話,就像是先前訓練,也是一副任由指揮的模樣。
是比其他階位更低的雄蟲還要好處理些。
當然,已經站上跑道的伊斯梅爾當然不知道對方是這樣想的。
與他而言,他隻是不在乎這點運動量,儘管身體很快就會吃不消——那可是他喜聞樂見的場麵,反正他一向比外人更不在乎自己的健康。
反倒是若讓懷斯亞和副教官吵起來更加麻煩,說不定會帶來什麼影響,讓後續的發展產生大變動。
第一圈對伊斯梅爾來說還算是小意思,隻是來到第二圈時,體力便有些不支了,全依仗著精神力支撐。而身體內的精神力都去支援運動,哪還壓得住咳症的來勢洶洶。
不過第二圈半程,伊斯梅爾便已然呼吸不暢,開始咳嗽起來,一開始還比較正常,副教官隻當是嗆咳並沒有當回事。但當那邊腳步逐漸停下,手心抓著胸口的衣物再也挪不動半步,勾著腰猛烈地咳喘時,副教官才意識到做得過火了。
伊斯梅爾也沒想到這次居然那麼嚴重,好幾次想要動用精神力,都隻能堪堪壓製住,但沒過一會兒還是會不受控製地咳起來,喉腔幾乎都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兩側的肺葉更是驟然收縮擰緊般發痛。
“咳咳、”
猛烈且高強度持續的咳嗽打亂了呼吸,烈日下伊斯梅爾逐漸感到缺氧,直覺自己可能站不住了,隻能慶幸站軍姿的隊列並沒有麵對這邊,他不會太丟麵。
就在人身子一歪,就要軟倒在地時,餘光中一位身著佩世製服的身影便奔了過來,隨後伊斯梅爾便被擁進了一個乾淨的懷抱中。
那人環著他的腰,半邊身子支撐著斜靠在他懷裡的伊斯梅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水味。他帶著些焦急地從兜裡掏出藥來,又讓身邊的人扶著伊斯梅爾的下顎才堪堪將那藥塞進去。
第36章
可是伊斯梅爾嘴裡乾燥得很, 那藥壓根吞不下去,本想用藥水中和著吞下去,卻沒想剛蹭上伊斯梅爾唇邊便被人一掌推開, 緊緊地攥住了。
“拿開……咳、我不喝。”
光是舌尖綻開的藥片的苦澀, 就足夠伊斯梅爾受的了。這時候藥開始起效,伊斯梅爾好受了些,才抬起頭來看向來人,是內菲爾,身上還穿著製服,聽說這段日子也在佩世裡上了幾節課,這是還沒下課就趕過來了?
而內菲爾身邊則是部長林秋,方才就是他喂自己喝的藥劑, 隻是藥劑瓶落了地碎得四分五裂,林部長的手腕還被自己抓著。
“殿下……”
內菲爾皺著眉, 手掌放在他頸後, 緩緩地輕撫為人順氣, 見伊斯梅爾好了一些才抬眼看向一邊剛剛走過來的副教官。
“這是怎麼回事?”
作為伊斯梅爾的私人醫生, 他當然有權利過問副教官是如何讓伊斯梅爾陷入這種狀態的,他語氣並不友善, 帶著一股子犀利,也許是長相的原因還顯得刻薄。
一點也不像醫生該有的模樣。
“一切都是按照各人身體素質安排,有什麼不妥嗎?”副教官道, 雖然看著伊斯梅爾的情況也是心下一驚,但在內菲爾麵前還是一麵認真做派,不想被人抓到把柄。
“這就是你們佩世軍校的水平?在項目開始前我就已經將殿下近兩個月的身體報告交由項目部, 也注明了需要規避的運動和可接受的訓練量。”
“我們殿下是來調整身體機能的,不是來參軍的, 半天不見你們怎麼弄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