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唐括阿裡從自家被窩裡被一群破門而入的人拽了出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妥,險些以為遭遇了土匪強盜,卻不想原來是世子府召他前往。
他曾做過北大營軍中隨行大夫,而今自掛招牌行醫問藥,長於醫治刀槍外傷,全然猜不透這大半夜的有何人需要他去診治。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世子府,入大門,過前堂,直接來到後院內宅。唐括阿裡被仆從引著進了一間臥房,依稀看見那坐在錦帳軟榻上的身影,急忙俯身叩首:
“小人拜見......”
“不必行禮,速上前來!”
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唐括阿裡隻得聽命匆匆走到床邊,這才看清世子懷中原來還抱著一個人。
唐括阿裡心頭一驚,隻見那女子伏在世子懷中,雙目緊閉,麵如金紙,氣息微弱,眼看就要不活。
女子著舞姬衣飾,肩頭還插著一隻木杆半折的利箭,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這情形著實古怪,但唐括阿裡哪敢多問,急忙目不斜視的上前診脈驗傷。
“如何?”顏玉央問道。
唐括阿裡眉頭緊皺,實話實說:“這位姑娘內傷太深,腰腹一掌擊中了要害,五臟六腑皆損,若非世子爺不間斷渡以真氣續命,怕是早就一命嗚呼。肩胛骨這傷倒是不重,隻是以這位姑娘如今的情形,貿然拔箭恐怕支撐不住,需得廢上一番周章。”
顏玉央麵沉如水,低聲道:
“且先拔箭!”
“是。”
唐括阿裡察顏觀色,明白世子爺這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來救,當下便大膽放開手腳來醫。隻是他擅治外傷,不擅內傷,如今不過說是儘力而為,但願事後不被株連治罪。
按照唐括阿裡的吩咐,府中仆從即刻取來一枝千年老參,著後廚熬成濃湯,婢女一路小趨著呈上,顏玉央接過玉盞,小心翼翼將參湯給懷中人灌了下去,以此吊著她一口氣。
而後顏玉央右手貼上阿英的腰腹繼續為她輸送真氣,左手緊攬著她的後背,以防她因疼痛而掙紮錯位,她必須保持神誌清醒,此時危急關頭若再用麻藥,怕是會就此一睡不起。
婢女擎著燭台站在一旁照亮,唐括阿裡將一柄又窄又薄的小巧月刃刀在火中燒過,而後將刀貼在阿英後肩頭露出的箭杆邊緣切了下去。
利刃入肉的痛楚何等難耐,阿英悶哼一聲,劇烈掙紮了起來。
“彆讓她動!”唐括阿裡大喝一聲。
顏玉央死死將阿英摟在懷裡,束縛住她的手腳。
阿英昏迷之中痛得難以自持,四肢無法動作,下意識張口便咬住了唇下相抵之物,那正是顏玉央的鎖骨。
“呃-”
胸前頃刻見血,顏玉央咬牙忍下痛意,眉間閃過狠厲之色。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卻比一生一世都要漫長,隨著金質相碰清脆一聲響,箭頭取出來了。
咬在鎖骨的唇齒終於鬆開,顏玉央也不由籲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二人皆是滿身大汗,濕透衣衫。
可唐括阿裡的神色並不輕鬆,他拿起那枚箭頭端詳片刻,又查探過阿英的傷處,語氣凝重的開口:“這箭是子母簇。”
顏玉央抬眼看去,果見那箭頭少了一截。
李無方並不使弓箭,定是隨意從白羽衛手中所拿,誰成想卻正是一枝子母簇。箭射入肉,前尖自斷,若不及時取出,子簇嵌在肉中,一旦潰爛,便是藥石無醫。
“而且那子簇正卡在了肩胛骨上,若強行剖開,刮骨之痛常人難忍不說,一旦傷筋動骨,這姑娘的右手怕是要廢了......”
唐括阿裡的視線不由向顏玉央臉上遊移,不知世子如何抉擇。
顏玉央麵色冷凝,垂眸望向懷中之人,隻見她伏在自己胸前,長眉緊蹙,麵色慘白,發髻步搖斜倒在一處,胭脂水粉被冷汗胡成一團,鼻翼起伏,已是有出氣沒進氣,這副潦倒孱弱之姿,與昔日那英姿颯爽傲骨淩然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心中一聲長歎,重重閉上了眼。
“按住她。”
唐括阿裡下意識雙手接過阿英,還沒反應過來顏玉央意圖,便見他將阿英的身子扳轉過來,扯過一旁素衾蓋在她的身前,而後隻聽刺啦一聲,阿英所著薄紗上襦被自上而下撕裂,將後背整個露了出來。
但見暖黃燭光下,那玉背修長白皙,散發著溫潤柔光,平直纖細的蝴蝶骨,凹凸分明的脊椎與腰窩,乍然收緊的纖腰,和那流淌在上一串串鮮紅的血珠形成了刺目的對比,明明是這生死攸關之時,卻平白生出了一種春色旖旎,香豔嫵媚之感。
唐括阿裡隻餘光瞥見了一絲春光,便心中大震,口乾舌燥,迅速移開目光不敢再看。
顏玉央眸色幽深,一手扶住阿英的肩頭,一手繞到前麵按上了她的胸口,低下頭以唇覆上了她的傷處。
唐闊阿裡這才明白過來,世子是打算親自將那姑娘肩骨間的子簇咬出來。
顏玉央一邊伸舌探入血肉內裡,舔舐搜尋著箭尖所在,一邊掌心發力,提起內勁運進阿英體內,自反向相逼。
這是何等詭秘奇異的感覺,他口鼻中充斥著血腥之氣,手中握著如雪的豐盈柔軟,齒間咬著那枚堅硬鐵簇,耳邊響徹著她痛苦至極的呻/吟粗喘。
生死情/欲,愛恨恩仇,刀削斧劈,刻骨銘心。
他隻覺體內血氣翻湧再無法抑製,心房跳動如雷仿佛要破胸而出,禁不住闔上了那雙通紅眼眸,自喉間發狠隱忍的一聲低吼。
當-
一枚小指節大小的子簇掉進了銅盆中,血色在清水中瞬間氤氳開來。
阿英一聲不吭再次昏死過去,唐括阿裡急忙與侍女一同為她上藥止血,包紮施針。
一連串救治之後,傷勢暫時穩定,唐括阿裡終是緩緩鬆了一口氣,抬眼望向窗外,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擦了擦額頭汗水,回過頭來卻是心頭狠狠一跳。
隻見顏玉央閉目倚在床邊,唇邊凝著血跡,微敞的領口間露出一片血肉模糊,雖是狼狽不堪,卻無端襯他得膚色如玉,妖異近邪。
“世子......”
顏玉央聞言眉峰微動,渾身輕顫,猛然扭頭吐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