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宦》全本免費閱讀
歸林在禦馬監裡無休無止地繞著圈子,走到腳步踉蹌才停住,直著脊背僵在原地。
王和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掏出散藥後須服下的平氣丸,遞給歸林,道:“乾爹,您散好了就用吧。”
歸林清醒了許多,麵對吃藥也沒那麼抗拒,接過藥丸囫圇吞了。王和扶住歸林進屋子,歸林幾乎是虛脫了,拖著步伐躺在了床上。
王和探了探歸林的額頭,汗津津得發涼,關切道:“乾爹還難受嗎?”
歸林用手臂擋住眼睛:“好些了,今天多虧有你,給我送藥,不然不知道還要出多少洋相。”
“您這到底是怎麼了?到了北京頻繁地發作,是不是太冷凍著了?兒子早就勸您得穿上些皮毛保暖,您偏不,瞧瞧這可怎麼辦呐。”王和邊脫去歸林的靴子,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兒子去向陛下告假吧,您這樣,明兒沒辦法晨起隨侍陛下了。”
“彆讓陛下知道。”歸林強撐著倦怠,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睡醒了,就好了,早上得叫我,我怕我誤了時辰。”
王和欲要再勸,可他瞧見歸林望著床頂發怔,話必然是聽不進的,便還是將話咽了回去,隻道:“兒子下去了。”
歸林微乎其微地嗯了一聲,王和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轉身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夜裡又起了北風,呼嘯而過時拍得窗欞發顫,叫人無端地擔心,是不是眨眼間就會陷入門戶洞開的境地。
歸林身體疲憊得快散了架,他很想好好睡一覺,可耳邊總隱約傳來持續不斷的嗡鳴低響。他閉上眼睛,在眼皮裡似乎有雜亂的線和擠在一處的人臉,叫他無論如何也躲避不得。
男子的愛總與欲分不開,歸林十八歲去勢,正是食髓知味的年歲。可正是因為斷絕在最昂揚時,在宮裡的這些年,持續著被碾碎焚燒再複原。
他有不知道來自於哪裡的火,隻知道一直在燃燒,燒得他時而失了神智,覺得自己還沒大勢已去,還可以儘情地愛,儘情地要。
慢慢的,他成了沒有泄洪口的水庫,積蓄夠了還是要發作,發作時要蔓延出來暴戾地鏟除一切。耗費太多時會更深地往下墜,沒有可依傍的,大權在握又怎麼樣,不成還是不成。
愛不成,要不成,隻能恨,恨自己,恨一切。
連歎息也沒有力氣了,好在屋內黑暗難以視物,也沒有旁人。歸林放任自己不必忍耐,便有大滴的淚水滾進了軟枕裡。
“高司醞,高司醞。”
門外喚她的聲音一聲賽過一聲,高風晚從床上彈坐起來,窗外的天仍黑著,分辨不出是什麼時辰。
高風晚匆忙披了件外袍下地,將門支開一個縫隙,門外是睡前才見過不久的王和。
“高司醞,我是不是有點早?現在寅時末尾,耽誤您休息了嗎?”王和文弱麵皮,挺穩妥的長相,但皮笑肉不笑時,再老實的的人也顯得虛假。
“無妨的,王公公,到了卯時我也該準備上值去了。”高風晚眯著眼睛笑,客套道,“您有何貴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