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崖眨眨眼睛:“怎麼說?”
喻宵沉默,怎麼說?沒什麼好說的。
趙珪和他還是熬過了在陶國的日子,風風光光地回到了喻國。
等他們回國後,老喻王已經病入膏肓,公子離繼位。
作為陪“公子離”一起在陶國吃苦的“忠仆”,趙珪被提拔為掌印大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他這個冒牌的“公子”,被賞了一副青銅麵。
喻宵拍拍遮住大半張臉的青銅麵具,眼神示意趙珪。
趙珪嘿然一笑:“你一個小蠻子要什麼臉,留張嘴吃飯不就行了,大不了以後我養你啦,現在我可發達啦嘿嘿!”
喻宵:……
真有你的。
就這樣,喻宵成了喻王宮裡砍柴、挑水、喂馬、鋤糞的下等仆役,不過因為趙大監的關照,不愁吃不愁穿,日子過得非常自在。
趙珪時常嘚瑟地看他乾活,掐著嗓子道:“你有今天,全靠我啊,大恩不言謝,日後記得報答我啊。”
正在撿馬糞的喻宵:……
真想給他一棒槌。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地過下去,喻宵越長越大,而趙珪死了。
雖說人總會死,也總有千萬種死法,但趙珪死得奇奇怪怪的。
曾經強橫一時的喻國,一不小心亡了,喻王成了敵國大將軍的階下囚,喻王的奴仆自然是階下囚中囚。
但因喻王離天生麵帶華輝,異常美麗,大將軍陶樊居然生出不軌之心,意圖將一國之君納為禁臠。
王不堪其辱,絕食求死,大將軍怒,命令手下將侍奉喻王離的奴仆杖斃,被拉下去的剛好就是倒黴的趙珪。
趙珪這個人一生都在勵誌向上爬,做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美夢,但他沒死於宮鬥,也沒死於弄權,就是被人隨隨便便一句話,隨隨便便弄死了。
喻宵被人叫去看他的時候,他正趴在榻上,進氣多,出氣少。
看著他的慘樣,喻宵很無語,還不如當初和他一起逃了,如願爬到如今的位置,又有什麼用。
趙珪看著他來,立刻抓住他的手囑咐道:“我……我全部的積蓄都給你!你要有良心!就把我的後事好好辦辦!逢年過節!記得多給我燒燒紙!彆讓我下輩子也遭這種罪!”
“至於剩下的……”趙珪大喘了一口氣,“剩下的都給你了,我認識一個手藝高超的工匠,你把那個銅疙瘩打開就走,以後世上再沒人知道你!”
喻宵冷哼一聲:“你還管我,管好你自己吧。”
趙珪失聲痛哭:“我他娘的還怎麼管我自己!你說這話和放屁一樣!”
他的五臟六腑都碎了,疼得厲害,但偏偏沒那麼容易死去,以至於眼淚越流越多。
“你知不知道,老子原本是有名有氏的趙氏貴族,憑什麼!憑什麼要落到這種地步!”
“我名曰珪,‘顒顒卬卬,如珪如璋’,你知道嗎?”
“我有妻有子,我的妻是知書達理的名門貴女,我的孩子如果還活著,比你大多了!我以為我爬到最高的位置,就可以找到他們,全他娘沒用!全他娘沒用你知道嗎!”
喻宵:……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終於可以將所有怨氣發泄出來,眼中的淚像滴不儘一樣:“如果你真能離開這裡……就代我去一趟趙地……如果找見我的妻兒……看在我的麵子上……照顧他們一下好嗎?”
趙珪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他,喻宵不知怎麼回答,就點點頭。
於是趙珪死了,如釋重負,臉上甚至帶著一些解脫的笑容。
喻宵也自此背上了一個承諾。
喻青崖終於靠軟磨硬泡,如願以償的知道了這段往事,他呆了一會,撅起嘴來:“我聽說師尊在凡間時,因刺殺敵國大將軍入獄受刑,不會是因為他吧……”
他突然有點不開心,那個趙珪憑什麼也能讓師尊為他舍生忘死。
“嗯?”喻宵疑惑回頭,“不是啊。”
他隻是把趙珪埋了後,順便回喻王宮看看。
雙手按在那副青銅麵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那副青銅麵過於老舊,很快就碎開了。
趙珪臨死前還給他介紹一個工匠,其實大可不必,他很早之前就有這種力量了,隻是想留在宮裡蹭吃蹭喝,才沒管它。
將殘破的青銅片扔在地上,敲暈一個酒侍,但其實在走到陶樊麵前的時候,他都隻打算認認臉,沒準備做什麼。
誰想到陶樊看到他麵具下那張和喻王離一模一樣的臉後,開始失神,這簡直和碰瓷一樣,不動手都不好意思。
於是一個沒忍住,不小心給打死了……
喻宵本人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跑都沒法跑了,喻國還駐紮著陶人的軍隊,一跑王宮都得給屠完了,那些宮人和他也沒仇,沒辦法,隻能束手待斃。
正所謂為國者壯,後世史家都讚他以身許國,舍生取義。
就在那瞎叭叭,能活誰願意死啊,義又不能當飯吃!
想來想去,還是怪龍奚太子那個傻叉,他在人間談情說愛,倒黴的都是彆人,一想就讓人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