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喻青崖的人,果然開始聽話地扒他的衣服,拿著鞭子的“師尊”冷冷道:“玄**隊已經兵臨城下,緣何懈怠。”
喻青崖被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在夜風中。
喻宵的仙魂強大,所以他的靈魂組成的精神世界,異常真實,有風吹過,還能清晰地感受到清涼的觸感。
這絲清涼喚醒了喻青崖的理智,總感覺眼下這個情形非常熟悉,仔細一想,不就是前些日子和五師伯談到過的“城上對”嗎!
喻青崖猛然抬頭,終於發現這個人雖然和師尊長得一模一樣,但其實感覺完全不同。
喻宵平時也很沉靜,不過這種沉靜,更像是某種包裹,因為底下的棱角太鋒銳,所以統一套上一個圓整的殼。
這個殼是後加的,他其實是大野地裡長出來的野孩子。
一個人的童年塑造出的人形,不管曆經多少歲月,總會帶著影子,即便曆經幾百年的時光沉澱,所有人都將他變得更“文明”,他的身上還是帶著曾經的“野蠻”。
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本性,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顯出與那個圓整的外殼衝突的東西。
然而眼前人並沒有那種外殼,或者說他的殼已經完美的和自身融為一體。
即便是現在問責的時候,他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憤怒,而是端莊自持的冷靜,那種浸在骨子裡的矜貴守禮,是喻宵絕對不可能模仿出來的。
所以喻青崖得出了一個清晰的結論,這是西恒曾經被寄以眾望的太子,西恒最後一位國君:帝丘梨生!
見他不說話,帝丘梨生緩緩舉起手中的鞭子。
看著揚起的鞭子,喻青崖心內一緊,看來他現在剛巧進入了一個曆史名場麵,成為了“城上對”中的主人公之一!
“城上對”講什麼故事來?
哦,簡單來說就是開戰在即,帝丘梨生巡城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怠忽職守的士兵,就要依軍法抽他。
那個小卒又累又餓,渾身皮包骨,於是反嗆他,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不是要榨乾我們的骨頭才滿意!
小卒這句話最大限度地體現了當時西恒軍民的精神狀態,所以也一直被當做厲王殘暴的證據,流傳史冊,警示後世君王愛惜民力。
而現在,他很不幸地成了那個即將挨抽的無名小卒,按照軍法,要被脫了衣服鞭打十下。
要怎麼辦,像曆史中一樣,聲淚俱下地控訴嗎?
反正控訴完了,厲王心中惻然,沒有真的動手。
但這並不是真正的曆史,眼前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厲王。
這是帝丘梨生殘存執念裹挾的幻境,麵前的人是陷入前世幻影的師尊,他還要把一切重演嗎?
於是喻青崖抬頭,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喻青崖雖然融入了這場幻境,但是他是整個靈體進來的,所以幻境改變不了他的樣子。
少年人年輕漂亮的臉上,大坨大坨的滾下淚水,這一幕看起來比黑夜中搖曳著露珠的風鈴花還要美,在一眾神情疲倦,甲胄破損的守城兵士中,看起來格格不入。
喻青崖一臉義憤填膺道:“那是因為我不服!我從小一心學武,就是為了勵誌跟隨大王,為大王衝鋒陷陣,您卻讓我守城,這太大材小用了,我不乾啦!”
帝丘梨生微微眯起眼,不置可否,看起來不是很信。
喻青崖就站起身來,看向左邊的人:“你和大王說說,我是不是特彆勇猛,一個能打十個?”
身邊的人被他問得一愣,這個世界雖然無比真實,但是裡麵的人並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憑著記憶構造的。
帝丘梨生的夢再詳細,也隻可能構建出曾經那些人的臉
、行為、話語,不會將這些人的生平全部詳細複刻。
於是這個作為扒衣工具人的士兵,在喻青崖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活”起來,立刻跟著他附和:“是的大王,這小子平素操練最積極,是我們中最勇猛的,你看他這健壯的大體格子!”
說起來,真的哎,他以前怎麼沒注意到他這個同伴這麼強壯,明明他們是一個鍋裡吃飯的啊?
喻青崖又看向右邊的人,右邊的人也被成功“激活”,附和著他說:“沒錯,大王,他一直嚷嚷著要當您的先鋒官,陪您出征,今天是太累了,才會一不小心睡著的,您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喻青崖咧嘴一笑,跑出去,挨個跟城上的守軍問好,一時間城上的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給自己安的人設。
積極、健康、勇敢、向上,百裡挑一的不世猛將,用來守城簡直是蒼天無眼,大王,您就收了他吧!
喻青崖積極地展現完自己的優秀,然後雙眼亮晶晶地看回去:“大王,讓我成為您的親隨吧!”
帝丘梨生:……
他突然不確定,自己之前是來乾嗎的?
手中的鞭子緩緩放下,帝丘梨生走上前去,認真地打量著喻青崖。
喻青崖立刻攥緊拳頭,伸出胳膊,拚命向他展示自己的強壯,和報國的決心。
配合他的臉,不知為什麼總引人發笑,帝丘梨生的嘴角沒忍住勾起一個弧度:“好吧,既然你這麼誠心,那我就讓你當我的親隨吧。”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歡呼,仿佛實現願望的是他們自己。
喻青崖興高采烈地抱拳,後來想到西恒的禮節可能不是這樣的,就學著鴟鴞族人的樣子,雙臂環肩,躬身行禮,燦爛一笑。
帝丘梨生掃過那一個個滿臉菜色的士兵,此時他們的臉上卻滿是振奮的神色,喻青崖高舉手臂在他們之間來回歡呼,他們頓時也像被打開了某種開關,跟著歡呼起來。
陸危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他有些驚異地看向歡呼雀躍的人群:“這是……”
“沒什麼。”帝丘梨生微笑著回頭,將喻青崖拉過來。
“隻是我在巡城的時候發現了一位勇士,我想提拔他做我的親隨。”
陸危看到肉眼可見的身高馬大,身強力壯的喻青崖後,不由的也跟著他露出同樣的笑容:“恭賀吾王,這個小將軍看起來就勇不可當。”
“嗬。”帝丘梨生微笑,又轉頭看向其他人:“連戰三日,眾將都辛苦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不久後,戰爭就會結束了。”
“真的嗎?”城牆上的守卒一起圍繞過來,這次不用喻青崖鼓勁,他們就已經歡欣鼓舞了。
“當然是真的。”
帝丘梨生的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眼中帶出來一種暖色,眾人都被這種堅定的眼神說服了,凝成一股歡樂的海洋。
帝丘梨生安撫完眾人後,便轉身走下城牆,陸危跟在他身後。
沒了外人在後,陸危的神態就自然了許多,他擔憂的開口勸道:“王,你也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還是去睡一覺吧,這裡由我幫你盯著,明日玄**隊肯定還會邀戰,養好了精神才能應付。”
“我知道了,那這裡就辛苦你了。”
“王上放心,這是微臣的本分。”
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直很融洽,相視一笑,並不需要多說什麼。
帝丘梨生轉過身來,對著喻青崖招手:“過來,陪寡人去歇息。”
喻青崖得到命令,頓時顛顛地過去,雙眼亮晶晶地站在他身邊。
陸危一頓,突然發現居然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王上,他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帝丘梨生
看向喻青崖:“一直都在啊,他是我的親隨。”
喻青崖歪頭看向他:“對啊,我一直在啊。”
陸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