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昨夜鬨鬼,但隻要是沒被鬼吃了,就得繼續活下去。
扈喬不方便出去走動,所以按照計劃,托仇老大一行人去賣頭發。
如今上流社會貴婦流行的就是鬢發如雲,珠釵滿頭,假發髻賣的十分貴。
頂級假發髻,全部用真發製作,以做出最自然,最逼真的效果,然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般人非到絕境,絕不會賣頭發,貧苦人家又養不出好頭發,所以當扈喬那一頭及至腳踝的秀麗長發落到首飾行老板手裡,老板眼睛都亮了。
自古無奸不商,老板自然不願花大價錢收購,這些人淪落到賣頭發的境地,肯定是走投無路,不怕他不就範,眼珠一轉,吊起眼睛就開始壓價。
仇老大一看,怒從心頭起,掄起狗熊似的胳膊劈頭奪過來:“去你娘的!老子就算餓死也不賣了!”說完扭頭就走。
老板一看急了,這麼好的頭發做出來的假發髻,賣給達官貴人,肯定能賣出天價,怎麼能放過!連忙追出去。
然而看著仇老大比他腰還粗的胳膊,也不敢上手搶啊,隻能妥協道:“好了!好了!我五吊收了行嗎!”
“二十吊!”
老板目瞪口呆:“你這個人怎麼……”
“五十吊!”
老板:……
那……那行吧。
最後好說歹說,以四十五吊的實惠價格談成了。
仇老大的小弟們興高采烈地收錢,感受著一身沉甸甸的銅錢目瞪口呆:“天哪!這也太值錢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喬姑娘可真是財神爺下凡!”
仇老大卻有些悶悶不樂,扈喬出來時曾經跟他說過,一個出自名匠手中的頂級假發髻,能賣好幾稱金,利潤大著呢,不要怕要錢。
從她平淡的神色就可以看出,她過往過的肯定就是這樣堆金砌玉的生活,若不是不幸落難,他絕對這一輩子都夠不到,就算和她那個狗娘養的前夫君相比,他恐怕也是拿不出手的。
見他不說話,小弟好奇地問:“大哥,這麼多錢,你怎麼不高興啊?有了這些錢,咱們就可以好好大吃大喝一頓了!”
仇老大上去就踹了他一腳:“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錢再多,坐吃山空能行嗎?”
小弟:……
“那要怎麼樣……”
仇老大大手一揮:“就按喬姑娘說的辦,她不讓咱們投奔西羌太守嗎?咱們就聽她的,到時候混出個樣來,現在吃女人這碗飯算什麼本事!”
幾個人一聽,頓時羞愧起來,這是喬姑娘賣頭發賺的錢啊,他們怎麼能隻想著享受呢,確實有點不太地道……
就聽喬姑娘的!出去混出個樣來!以後堂堂正正做人!
一行人頓時從乍富的喜悅中回過神來,開始精打細算地規劃這筆錢。
撿便宜挑了幾件乾淨結實的麻衣、草鞋、鍋、鹽、糧食等必需品回到破廟裡,然後把剩下的錢全交給扈喬。
仇老大和隻大狗熊似的蹲在麵前,眼巴巴道:“喬姑娘,接下來做什麼?”
扈喬:……
其實她已經做好了這些莽漢不好掰扯的準備,沒想到領頭的這麼聽話。
這樣就更好了!
讓所有人洗刷乾淨,換上新鞋新衣,搗鼓出一個人樣來,自己也換上男子短裝,紮了個蓬鬆的短髻。
散下來的碎發擋住大半張臉,掩去額頭上尚未愈合的疤痕和白皙的臉,因為身材嬌小,看起來就像一個尋常人家的半大毛頭小子,一點不引人注目。
如此一來,他們一行人終於不那麼像草寇流匪了。
門麵裝好,扈喬就開始了自己的謀劃:“西羌太守奉召進京,想必會等到皇後冊封大典過後
才重返屬地,在這之前,我們要做些事,引起他的注意。”
“皇後冊封大典?皇帝不是有一個皇後了嗎?”
“你不知道啊,我聽人說,之前的扈皇後是叛賊的女兒,被抄沒了全家,那位扈皇後也在宮中**了。”
“嘖嘖嘖,真可憐。”
扈喬:……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彆說這些了,眼下咱們的事最重要。”
仇老大頓時在一旁幫腔:“對對對!軍師說話的時候彆插嘴!都聽軍師的!”
扈喬:……
“軍師?”
這兩個字讓她都愣了一下,雖然她是大將軍的女兒,但也是按照閨閣女子的三綱五常教養大的,“軍師”這兩個字,可是她以前從未奢望過的稱呼。
“對啊,我將來要當大將軍的,喬姑娘你給我出主意,可不就是我的軍師嗎!”
其他小弟都收了扈喬賣發錢的好處,哪有不支持的,頓時七嘴八舌嬉皮笑臉地附和道:“對!我們都聽軍師的話!”
扈喬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可是從沒聽說過……女人家也能當軍師……”
仇老大哈哈大笑:“現在不就聽說了嗎!以前沒有,那以後還不能有了!喬姑娘,你就是第一個!”
自巨變發生之後,扈喬的心早已被仇恨填滿,荒蕪一片。
然而此時此刻,那塊荒蕪的心田上,居然無法阻止地鑽出一叢新芽。
她也說不好那是什麼,隻知道這棵新芽一出,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原本這個莽漢隻是她無可奈何下的唯一選擇,但這句“軍師”一出口,扈喬突然覺得,他未必不可以是她唯一的選擇,或許這就是古人說的,士為知己者死?
扈喬眼睛發亮,用力一抱拳,雙眼認真地看著他:“既然仇大哥拜我為軍師,那我也認仇大哥為主公!從今以後,屬下定當為主公竭儘全力!”
哈哈哈,主公!
仇老大看著扈喬認真的樣子,一顆心直發燙。
雖然喬姑娘現在一身雜毛小子樣,但他還是覺得她比彆人都好看,主公哪夠啊,他其實想當……
然而還沒等他猥瑣的想完,就注意到樹杈上落了兩隻鳥,一隻黑烏鴉,一隻小家雀兒,小家雀兒還是蹲在烏鴉腦袋上,對著他扇動翅膀嘰嘰笑著。
仇老大:……
“你們看那棵樹上……”
眾人頓時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兩隻鳥一看有人,就撲棱棱飛走了,隻剩搖晃的樹枝,於是不解道:“看什麼?什麼也沒有啊?”
然而仇老大看到的是,眾人一回頭,兩隻鳥就又飛了回來,烏鴉頭頂上的小家雀兒還對著他伸出翅膀扒眼睛,好像在扮鬼臉嘲笑他。
仇老大:……
如果沒記錯的話,烏鴉是萬應神尊的師父,那麼這隻小家雀兒,搞不好是萬應神尊。
嗯……敢問……這個萬應神尊……到底怎麼回事啊?!
扈喬剛心懷大暢地立完誓,就見仇老大心不在焉,不由好奇地問:“仇大哥,怎麼了?”
仇老大:……
“沒事……”
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仇老大正在經曆一場“鳥語”。
小麻雀叉著腰,伸出翅膀指指扈喬,翻譯:她,看見了嗎?
收回翅膀拍拍胸脯:我罩的!!!
又伸出另一隻翅膀指了指仇老大:你小子給我聽著。
縮回翅膀指指自己的眼睛:老子看著你呢!
指完連點仇老大三下:你小子最好不要不安好心,否則——
伸出翅膀對著自己圓滾滾的脖子一拉,嘎!翻著白眼從頭上栽了
下去,然後被烏鴉一口叼在嘴裡。
小鳥躺在烏鴉嘴裡,又伸出翅膀指了指他:明白了嗎!
仇老大:……
你這破鳥管得真寬……
好了,這下隻能認下主公了,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艸!
……
扈喬命各個人分頭去打探消息,不拘有用沒用,什麼消息都行。
因為魔怪的騷擾,山下已經亂成了一團,百姓們經此無妄之災叫苦不堪,他們彙報官府,請求做一場**事。
然而新後冊封在即,管皇後家如今氣焰滔天,根本不允許在這大喜的日子發生“魔怪作亂”這種不吉利的事,立刻命官府的人打發了這些人,隻說是野獸作亂。
“怎麼能是野獸呢?那天我起夜,清清楚楚地聽到腳步聲,一隻鬼爪子一直從我家門框刮到牆角,當時差點把我嚇尿了,早上出去一看,清清楚楚的五道人爪印,什麼樣的野獸能劃出這樣的痕跡啊!”
“作孽哦,我們家那牲口皮還是好的,就身上的血肉被抽乾了!這分明就是妖怪吃人嘛!”
“今天我上山去砍柴,山上那麼老粗的樹莫名其妙攔腰斷了一半,就好像有妖怪在那打架似的!”
“我們家那條特彆厲害的狗,那一天也沒回來,一定是被妖怪抓去吃了!”
最後一條……算了。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火熱,仇老大身邊一小弟適時湊上前來:“妖怪,你們也見到妖怪了?”
眾人抬頭一看,是一群外鄉人,不過眼下最在意的是妖怪,聽到妖怪這二字就顧不上彆的了,立刻問:“怎麼說,你們也遇到了?”
“那可不!我們和大哥剛來京城,沒地方住,就住到了山上的破廟中,結果你猜怎麼著,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什麼東西摸我大哥的脖子,當時月亮地大,我大哥一看,好家夥!好大一黑鬼!那長得那個帶勁啊!爪子像鉤子!腦袋爛了一半!牙花子一張九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