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1 / 2)

香煙嫋嫋,元不塵命鹹池奉上幾盞茶。

青玉的茶盞,漾著清涼的茶湯,喻青崖捧起茶盞,鮮豔的指甲一點點掃過杯沿,脫口讚道:“好茶!好器!”

“謬讚,幽穀之人,哪及得上長樂宮財大氣粗。”

“嗬嗬,元穀主真是謙虛了。”

此次再見,元不塵身上初見時的戾氣一掃而光,神情淡泊,倒真的像一個修行上千年的恬淡仙人了,原本的他,喻青崖總擔心他會先走火入魔。

元不塵抬起茶盞,飲了一口茶,隨後放下,看向身邊的屍魔:“魔君大人此次來,是想把它帶走?”

喻青崖拱拱手,微笑道:“正是,請恕晚輩冒昧,雖然它曾經是穀主的兄長,但如今已然成了一具屍魔,哪怕它有一點理智,晚輩也不會將它接走,但如今這種情況,還是交給萬應神宮更加妥帖,元穀主但請放心,您於晚輩有活命之恩,太初聖君生前也與家師有些淵源,等它去了萬應神宮,晚輩定然會悉心加以照料。”

元不塵看向“元不渡”,它正開心地嚼著喻青崖扔過來的“糖豆”。

沒有智慧的魔,便隻有活著這唯一本能,屍魔喜歡吸食鮮血,終極目的就是為了維持生命能量,而喻青崖扔給他的這顆濃縮到固態的魔氣石,提供的能量不知超過尋常仙寵的鮮血和普通魔的魔心多少倍,而且這些萬應神宮特產的“溫馴魔氣”,特彆好吸收,吃過的魔都說好,屍魔第一次吃,就愛上了這個味道,嚼著特彆開心。

元不塵看著它搖頭晃腦,帶著天真笑意的半邊臉頰,不由也跟著露出笑容,抬手想摸摸它的頭,喻青崖卻在這個時候又摸出一顆“糖豆”。

屍魔一看,“嗖”的一聲就跑過去,元不塵的手掌停留在空中。

喻青崖拿著“糖豆”在它眼前逗著,惹得它的眼睛跟著滴溜溜轉,喻青崖像撫摸一隻聽話的大狗狗似的摸著它的腦袋,愉快地笑道:“真乖~給你取個新名字好嗎?”

屍魔的腦袋一直跟著喻青崖的手動著,就好像在點頭一樣,喻青崖摸摸它的腦袋,轉頭看向元不塵,臉上的笑容消失,長歎一口氣:“你看,它不是太初聖君元不渡了。”

元不塵的手虛懸在空中愣了一秒,看向為了一顆魔氣石,在彆人麵前撒嬌賣乖的屍魔,緩緩收回手,沒有說什麼。

喻青崖將“糖豆”塞到大張著嘴的屍魔嘴裡,屍魔一口咬掉,乖乖地坐在他旁邊嘎嘣嘎嘣嚼“糖豆”,喻青崖摸摸它的腦袋:“以後就叫你屍小元好不好,我叫你小元,你要過來哦。”

屍魔聽不懂人話,不過隻要天天有“糖豆”吃,不要說叫“屍小元”了,就是叫它“李狗蛋”,它肯定也是沒意見的。

所以喻青崖又詢問了家長的意見:“元穀主,你覺得如何?”

鹹池擔憂地看向師尊,完全不敢想象他此時是什麼心情。

然而沉默了很久,元不塵隻是淡淡道:“好。”

得到允準的喻青崖,便又笑著摸了摸屍小元的腦袋,遞給它一顆“糖豆”,笑眯眯喚道:“小元~”

屍小元上一顆還沒嚼完,但它哪會嫌吃的多啊,立刻小雞啄米式叼走,算是認下了這個稱呼,喻青崖摸它的腦袋,它也一動不動。

喻青崖便拍拍它的腦袋,又給它抓了一捧,指指門:“出去玩吧。”

屍小元立刻“聽懂”了他的意思,抓起這一把“糖豆”連跑帶顛地推開門出去,鹹池想跟出去,喻青崖卻叫住了他。

“那一把夠它吃很久,嘴裡有了東西,它不會跑出去禍害人的。”

鹹池便停住了腳步,重新關上門,站回元不塵身邊。

他總覺得今天的魔君大人,似乎並不隻是為了這一件事而來,他還有彆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和師尊相關,他有些擔心師尊。

元不塵卻麵不改色,淡定地問:“魔君大人,還有彆的事嗎?”

喻青崖摩挲著杯沿,微笑抬頭:“元穀主,請恕晚輩無禮,實在是這件事晚輩不知道還好,知道就無法坐視不理,所以晚輩必須向您詢問一下。”

元不塵淡淡地看向他:“請問。”

喻青崖抬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緩緩道:“晚輩現在已經知道,太初聖君留下的隻是一具屍魔,他在成魔之前就死了,那元穀主到底是看到了什麼,讓您以為自己的哥哥被徒弟引墮入魔,屠殺了整個沉冤穀,並且將那個罪魁禍首吞掉了呢?”

聽到這幾句話,鹹池的臉上頓時現出幾分怒色,元不塵卻抬手止住了他,反而對著喻青崖笑道:“魔君大人真的想知道?”

喻青崖放下茶盞笑道:“自然,否則晚輩怕是以後都睡不著覺了。”

元不塵便也將茶碗重重地落在桌案上:“那好,我就給你講一個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某國某地某處,有一個柴氏家族,繁榮富貴,盛極一時。

家主有九子一女,對於這唯一的女兒寵愛異常,到了出嫁的年紀,全家齊心協力,要給她物色一個好夫君,最終是城東的魏氏兒郎入了柴氏家主眼。

兩家門當戶對,珠聯璧合,魏氏兒郎才貌雙全,且與女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堪稱佳偶天成,姻緣天定。

於是婚事就這麼定下來,婚後夫妻恩愛,誕育一子,夫君好學上進,對其她鶯鶯燕燕不屑一顧,公婆和藹,姑嫂親厚,一個女人能擁有的一切幸福,她都擁有了,哪怕此刻就此死去,她也無怨無悔。

然而某一天,驟變突然到來。

不知為何,她的母家就像撞了邪一樣,先是母親瘋癲,又是父親猝死,然後幾個哥哥先後遭受莫測之禍,到最後一家人竟然在短時間內以各種緣由死光了,連府中的狗都在發瘋後睜著眼睛暴斃而亡。

圍觀的人們內心驚駭,紛紛覺得柴家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以至於上天降罰,根本沒人敢靠近這家。

隻有柴女的公爹臨危不亂,冒著大不韙將柴家一家葬在自己的祖地。

柴女驟遭巨變,大病一場,簡直要跟著家人同去。

幸好她的夫君和兒子衣不解帶,不進水食地照顧她,日日夜夜淚流滿麵地為她焚香祝告,不惜重金遍求名醫,終於不知感動了哪路神仙,讓她活了過來。

柴女本已無生誌,可是看著幾乎要與她同去的夫君和兒子,不由慟哭出聲。

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得為了活著的人活著。

然而嶽家遭此詭異橫禍,魏母深以為柴女不祥,強令魏郎休去。

魏郎在母親麵前磕頭至血流不止,指天為誓,若休柴女,便與她同去!

魏母氣得幾乎倒仰過去,大罵此兒不孝,柴女抱緊魏郎痛哭不止:“郎君何苦如此,妾願歸去,唯願郎君百歲無憂。”

魏郎抱著她痛哭不止:“卿若有旦夕之禍,為夫絕不獨活!”

如此一來,連魏母也無法了,隻能留下柴女。

隻是從此之後對柴女的態度判若兩人,每天都要想儘所有辦法刁難於她,其他人見狀,頓時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到最後甚至府中隨便一個下人都能對她呼來喝去。

柴女卻默默忍耐著一切。

因為魏郎的所作所為,讓他背上了不孝的名聲,從此絕了宦仕之途,隻能一生從商,滿城中人,無有不恥笑他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魏郎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忍受一些無足輕重的刁難又如何呢?

從此柴女任打任罵,任勞任怨,一個從前的千金小姐,亦能低下頭為仆婦之流。

每日勞作的剩餘時間,便都用來教導幼子,隻願他將來成氣,能給他的父親爭口氣,不讓他一生被人恥笑。

日子這麼一天天過去,她與魏郎的兒子逐漸長大,果然出落的卓爾不群,才是少年之時,就名動全城。

他長大了,終於有了保護母親的能力,料理刁仆惡奴,其他親人看在他的麵子上,也不敢為難柴女了。

而柴女的夫君這麼多年,居然還分毫不改地愛著柴女,原本嘲笑他的人,最後也不得不讚歎一句: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

有福之家,必有餘慶,魏氏積善行德,家門越來越盛,尤勝往昔,日子越過越好。

如果一直這麼下去,柴女將來甚至可能因為兒子封得個一品國夫人,過往的疼痛都不算什麼,她的未來前途無量!

然而就在這時,她知道了當年真相。

柴氏之所以滿門暴斃而亡,魏氏之所以飛黃騰達若乘龍禦天,是因為她的公爹以巫蠱之術咒殺了她滿門,並且以陰邪之術將她滿門親眷的怨魂鎮於祖墳之下,鎖住魏氏吉運,使魏氏門閥萬年不衰!

柴女竟不知該如何動作,過往的這數十年,竟然猶如大夢一場!

嗬嗬嗬……哈哈哈……這一切都算什麼……這一切都算什麼!!!

魏郎從屋中疾奔而出,看著狀若瘋癲的柴女驚恐萬狀。

他想像以往抱住她,然而柴女卻瘋了一般對著他捶打撕咬。

魏母從彆屋出來,對著她叱罵:“你這賤婦又發什麼瘋!”

柴女的兒子也趕過來,對著母親惶然道:“母親……”

然而柴女卻徹底瘋了,她死死咬住夫君的脖子,竟然生生被她咬一下塊肉來。

魏郎的脖子頓時血流如注,頃刻間將兩個人的臉都染紅,眾人嚇得尖叫,而魏郎卻隻是抱著她,拍著她的肩膀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

從此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天生福薄的柴女瘋了,在最有可能得到美好未來的時候,她居然瘋了,果然是天生命賤的柴家女。

魏郎用鐵鏈將柴女鎖在一個屋子裡,每天生意也不顧,兒子也不顧,隻在這裡陪著她,陪著一個瘋子。

這間屋子成了整個魏府最可怕的地方,每天都有淒厲的女聲哀嚎傳來,宛如幽冥鬼府。

直到某一天,這個從地獄出來的女鬼,將自己的手腕磨得纖細露骨,終於從鐵鏈中掙脫。

她拖著一副惡鬼般的身子,走出了這個不知關了她多久的屋子,施展了一項連仙神都懼怕的禁術——活牲獻祭之術。

聽到這,喻青崖的眉頭終於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活牲獻祭之術?”

元不塵微微一笑:“是的,活牲獻祭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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