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什麼是活牲獻祭之術呢?

就是用全身的血液,塗滿召喚該神靈的陣圖,然後在陣中心不斷供奉著自己的鮮血,呼喚著神的.名字,直到自己的祈願被神聽見,回應獻祭者的願望,獻祭者便會用利刃刺進自己的心臟,向神貢獻出自己完整的生命。

這個陣法苛刻到幾乎沒有人會主動獻祭自己。

因為每個神的召喚陣圖都是不一樣的,每個神的呼喚之名,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就算你往死了呼喚,如果神不答應,那也是無用功。

所以這個術法,除了逢迎上古妖神的變態欲望,就是古時候邪術師為了取悅帝王,發明出來綁架仙神的,如果仙神不答應,就一直殺下去,殺到他答應為止。

可是正常人自己怎麼可能施展這種邪術呢,人類那麼脆弱,隻是流血過多就會死,或許還不待祈求的聲音傳達到天際,單憑失去的血液就足夠讓那個人死亡了。

然而柴女卻執拗地進行著這場邪術,她一邊描繪著代表神靈的圖騰,一邊在自己的身上劃下無數重重的筆鋒,雙眼布滿暗紅的血絲……

“奉天……誅魔……太極……至聖……無雙……永劫……太初……聖君……請您聽取我的呼喚……請您聽取我的呼喚……請您聽取我的呼喚!”

柴女神經質的低喃著神的.名字,用尖銳的碎瓷片不停地在身上劃出傷口,屋內被暫時打暈的魏郎終於醒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緊她,驚慌道:“娘子!你到底要怎麼樣!”

然而柴女卻隻是瘋狂捶打他,將他的身上臉上也劃出一道道傷口,繼續塗抹這個血色圖騰。

他們的扭打抹去了地上的痕跡,活牲獻祭之術被打斷。

但是活牲獻祭之術可怕的地方隻在於它以人命為代價,究其本源卻很簡單,隻是簡單的祝禱之陣罷了。

每個神都有召喚圖騰,持圖騰的凡人信徒呼喚神名,祈願便可抵達上天,柴女雖未完成活牲獻祭之術,卻已經完成了祝禱之術,所以遠在第二重天的元不渡,還是收到了她的祈願。

收到祈願的元不渡眉心微皺,終是為她降下了仙身。

於是一切聲音都被斬斷,血流滿地,抵死掙紮的夫妻二人同時看向上方。

仙人淩空而立,身披聖衣,頭戴聖冠,鮮花簇錦,異香滿院,高貴清華,不可方物。

仙人俯視腳下,仙音縹緲:“爾有何冤,爾有何怨。”

柴女頓時淚流滿麵,跪伏餘地,儘訴冤情:“民女彆無所願,隻願仙君誅邪之劍,將這滿院惡鬼三百八十一人,儘數誅儘!”

魏郎目露驚駭:“娘子!何至於此!我回去定然勸家父改惡從善!求娘子高抬貴手!求仙君高抬貴手!家父一念之差,然我族中其餘諸人,實無辜啊!”

柴女崩潰嘶吼:“那我的家人就該當如此嗎!如果你今日能勸我,當年如何不能勸你父親!”

魏郎抱著她痛哭:“我求過父親的,但是我沒辦法,他執意如此,我攔不住他,可是我用儘全力向他保下了你,我們夫妻恩愛這麼多年,我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們還有一個孩子,難道你也要將他算在內嗎……”

柴女緩緩瞪大眼睛:孩子……

那是她十月懷胎,拚了半條命生下的骨肉至親,她怎麼能舍得!

可是這個孩子身上,居然流著一半肮臟不堪的血液!

他無辜嗎?他無辜嗎?她七嫂瘋癲而死的時候,正懷著七哥的骨肉,一屍兩命,那個孩子無辜嗎!

誰敢在她們麵前說無辜呢!誰敢在那些疼愛她至深的一家老小麵前說無辜呢!

柴女的眼睛幾乎撐裂,她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仙人,宛如枯柴鬼魅,燃燒著最後一點星火,在她眼中最後一絲光消失之際,耳邊突然聽到一聲——

“娘!!!”

似乎刹那間,從地府回到人間,她看向上首的仙人,仙人也看向她,目光清澈如水,似乎蘊含著撫平一切的溫柔力量,他對她說:“三百八十一人,也包括他嗎?”

在仙光之中,柴女的傷痕和刻骨的怨毒都消失了,她以一種平靜的姿態麵對仙人。

最後非常平靜地說了一聲:“包括我。”

她身負血海深仇,早已經將自己刨除在魏家人之列,然而她現在卻說:“包括我。”

她的夫君難以置信地抱住她:“娘子!你當真如此狠心嗎!”

柴女看向他,癡癡地笑著,她終於再一次主動抱住了自己的夫君:“夫君,我知你深情,那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元不渡看著這對癡男怨女,長歎一口氣,拾起誅邪劍:“元不渡,應召。”

誅邪劍頃刻間裂出無數劍氣,魏氏滿門三百八十一人,原本正在歡聲笑語,卻在同一時間被一劍穿心,於是合不攏的笑容,就這麼凝固在了臉上,滿府霎時一片寂靜。

柴女的兒子聽到聲響,跑進院子,就看見擁抱在一起的父母,同時倒下,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麵。

召回長劍的仙人闔上柴女的雙目,緩緩向著她唯一的兒子走來。

少年看著他,似乎太過驚詫,以至於竟沒有哭泣、哀嚎、或者怒罵。

於是元不渡越走越近,少年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劍刃上,元不渡的目光也跟著看過去。

凡人的血,總難洗掉,於是元不渡運力一甩,將凝聚了三百八十一人心頭血的劍刃甩乾淨。

兩個人對視著,元不渡伸出手,卻突然聽到一聲孱弱的尖叫:“哥哥!你在做什麼!”

元不渡終於維持不住麵上的平靜,抬頭看向前方。

還是少年模樣的元不塵,緊緊摟住呆如木雞的凡間少年,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哥哥!你在做什麼!”

元不渡的腳步,徹底停留在原地:“我……”

元不塵雙眼含淚,悲傷欲絕道:“哥哥,你已經殺了那麼多人,連他也要殺死嗎,他還隻是個孩子,能做錯什麼!”

元不渡:……

他抬起的手緩緩落下,看向少年,平靜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一動不動。

元不渡便不問了,長劍回鞘,冷冷道:“不管你叫什麼,以後你姓柴,跟你母親姓。”

說罷轉身離去,對著元不塵道:“至少,抹去他的記憶。”

元不渡走後,元不塵摟著少年關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愣愣地看著他:“柴子荊。”

元不塵便對著他溫柔地笑著,好像有著撫平一切傷痛的能力:“好的,子荊,我會幫你記著這個名字,但是為了你好,你最好忘記,我不想哥哥殺了你。”

於是一段白光過後,柴子荊,就隻知道自己是柴子荊了。

故事聽到這,喻青崖緩緩抬頭:“太初聖君離開後,乾什麼去了呢?”

“自然是挑斷魏氏祖脈,解放地脈,放怨魂離去,然後找到邪術師,將他斬於劍下。”

“也就是說,太初聖君應他母親的願望幫她報仇,但在柴子荊的視角來看,倒像是殺了他滿門的血海仇人?”

“沒錯。”

喻青崖摸摸下巴:“所以說,‘恢複記憶’的柴子荊,很恨他師父?”

元不塵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不該恨嗎?”

喻青崖頓時捧起茶碗,巧笑倩兮地遞給喻宵:“該恨,如果是我的話,也會恨,可是恨之餘,還是會有一絲疑慮吧,至少要查清楚,再來報仇吧。”

喻宵接過他奉的茶,內心很滿意,不愧是他徒弟,永遠這麼聰明睿智,乖巧懂事。

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元不塵幾乎將手指捏斷,雙眼一瞬不瞬的微笑道:“他查了,可是當時已經過去幾百年,凡間蹤跡全無,所以他隻能來問我。”

喻青崖便饒有興趣地看向他:“那元穀主是怎麼跟他說的呢?”

元不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許久才露出一個笑容,一字一頓地重重道:“他又怎麼會告訴我真相呢?”

“他?”喻青崖似乎極為驚訝,眼底流淌著些微笑意,好奇地問向“元不塵”:“為什麼是他呢?”

“元不塵”哈哈大笑,最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魔君大人,既然已經來了我這,乾嗎還要在這裡和我演戲。”

喻青崖嗬嗬一笑:“元穀主不要在意,我隻是有點好奇,不敢確認,既然您現在這麼說了,我就直接了當地問了,您,不會就是柴子荊吧?”

“哈哈哈哈哈哈!”

“元不塵”大笑,一張皮不知為什麼,突然看起來有些虛假。

鹹池緩緩瞪大眼睛,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的狀況,然而突然之間,眼前一陣眩暈,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坐在案邊的喻青崖,也跟著臉色一變。

“元不塵”的皮,像是一口被戳破的口袋,從裡麵緩緩鑽出來另一個人。

那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喻青崖,哈哈笑道:“魔君大人不必一遍一遍地擺弄著那個杯子,那個杯子裡,根本沒毒。”

喻青崖的目光頓時落在旁邊幽幽燃燒的香爐中,果然耳邊響起一聲輕笑。

柴子荊俯下身子,一把抓起他的頭發,看著他那雙驚怒交加的眸子,低低笑著:“猜的沒錯,毒我就下在香裡,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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