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不會再做出那個錯誤的決定,他和師尊還可以重新開始!
師尊不是想有個人聽他吹笛嗎?那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傾聽!
所以師尊!將那首曲子的名字告知他吧!
他懷著滿腔的期盼與喜悅,準備逆轉大陣。
然而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大陣中心突然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叫,在狂暴的靈氣流裡,居然出現了一個無法忽視的虛影。
看著那個影子,柴子荊緩緩瞪大眼睛:怎麼會……怎麼會!
沸騰的靈氣亂流中,屬於元不渡的影子緩緩凝聚,隨後又被不斷衝刷而來的靈氣打散,分崩離析的痛苦中,那道身影忍不住發出第二聲哀嚎。
柴子荊跌跌撞撞地奔上前去,看著在狂暴.亂流中掙紮的身影目眥欲裂。
鹹池的身影在靈暴的衝刷下,像是洗脫了一層外殼,逐漸露出另一個樣子,而在洗儘的塵埃下,居然是元不渡!他遍求不得的元不渡!
身後幽幽響起一個聲音:“你說,元不渡最後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元不塵,那麼會不會,他也給你留了東西呢?”
柴子荊猛然回頭,看向冷冷諷笑的喻青崖。
喻青崖諷刺地笑著:“但你並沒有珍惜他給你的禮物,當你作惡多端,喪儘天良地想要複活他的時候,他真正留給你的東西,正被你踐踏在腳下。”
“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對遙不可及的東西苦苦哀求,對觸手可及的東西又視而不見。”
“元不渡想你認真聽他說話的時候,你從來不聽他說話,當他變成屍魔,整個生命的意義就隻是想吃一顆‘糖’的時候,你又寄希望它能聽懂你的心聲。”
“當元不渡屬於你的時候,你要殺了他,當他離開你的時候,你又想複活他。”
“嗬嗬,現在好了,當你想複活他的時候,你又親手殺死了他。”
柴子荊整個人開始崩潰,他又一次殺死了師尊……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整個世界開始從內到外的潰散。
他不明白,師尊最後居然也留給他禮物了嗎?
柴子荊回憶訣彆的那天,師尊提著劍一步步向他走來,他看著他,內心全是狂亂的思緒,在這狂亂中,甚至有一絲扭曲的期待。
陰謀敗露後,他的心中竟然不全是恐慌,而是摻雜著蝕骨的興奮,他看向師尊,希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一些不同的存在,哪怕是痛苦,也能讓他感到無比興奮。
然而元不渡確實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深淵,埋藏著一切不可知的東西,卻並沒有他期待的任何情緒。
柴子荊愣在原地,如墜冰窟。
不得不承認,就算元不渡一劍刺穿他的心臟,也沒有那一個古井無波的平淡眼神更令人痛苦。
他終究是走不進師尊的心啊,那雙眼眸裡,從來映不出他的影子。
比起怨憎、憤怒、或者其它情緒,他怕的其實是師尊的無視,在這之後的幾百年裡,每每想起那個平淡、冷靜、什麼也沒留下的眼神,他就心如刀絞,痛徹心扉。
卻原來,師尊在最後,也給他留下了東西嗎?
他努力回想鹹池的樣子,卻發現根本想不起來。
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孩子,似乎總是默默無聞,然後在他每一次呼喚時,及時地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他陪伴他度過幾百年的沉淪時光,就像當初的他,陪伴在沉淪的師尊身邊一樣。
而他居然從未認真看過他啊!
耳邊又回想起鹹池的那句:“師尊,我為你而生!”
天地之間無知無覺的靈彙聚而來必有緣由,原來,他真的是為他而生啊……
陣中的鹹池再一次發出慘叫,此刻的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元不渡的樣子,卻因為靈氣亂流的衝擊,馬上又要消散。
柴子荊血紅的雙眸裂成一條細線,毫不猶豫地跳進陣中。
捆縛天地間最強妖祖的大陣,自然不容小覷,太初之陣擁有浩瀚如海的奔騰力量,它迸發出來的能量,恐怕是現在的龍奚也不敢硬闖。
然而柴子荊這個最怕純淨靈氣的魔,居然直接跳入其中!
聖靈泉隻是太初聖心流淌出的,最微不足道的“溫和”力量,已經足以溶化這世間最堅硬的魔心。
靈氣風暴中心對於魔來說,就是可以瞬間汽化的熔爐,投進去都聽不見一個響。
然而柴子荊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他抓住元不渡的身形,瞬間將他丟出陣外。
元不渡是靈體,所以他才能在靈氣風暴中維持片刻身形,然而柴子荊的魔體,一進去就汽化成煙霧。
脫身陣外的元不渡對著陣中的柴子荊伸出手:“子荊!”
柴子荊彌留的最後一個意識,緩緩瞪大眼睛——
他終於又聽見了這聲呼喚!他終於又看見了這個身影!過往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師尊!這次的我,終於沒有再次選錯吧!!!
然而不等他將所有狂亂的話語問出口,就已經消失在靈霧中,化歸於虛無。
……
被驚醒的靈脈吞噬掉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後,長久沒有等到下一步動作,於是重新落回原地,複歸本來溫馴的樣子,長埋地底,靜靜流淌,好像這裡什麼也沒發生。
然而這種動靜已經足以驚動眾仙了,從四麵八方趕來的仙人看著腳下的一切陷入沉默。
元不渡,回來了!
自大陣闔上後,元不渡就跪在地上失神,不發一言,及至此時,才抬頭看向頭頂的眾仙。
眾仙看向他,不是什麼屍魔,而是真的元不渡,無論是氣息還是容貌,都是曾經的太初聖君!
人群中的鬆隱子拱拱手,微笑道:“恭賀太初聖君蒙塵歸來,不知此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元不渡看向他,已經完全沒了水邊仙人的恬淡,神情冷冽道:“妖族設此歹計戕害我的血脈至親與徒弟,本君定要讓它們付出代價!”
鬆隱子頓時大喜:“如今正是危亡之秋,太初聖君歸來,我仙族如添一翼!”
聞聽此言,其他仙人跟著歡欣鼓舞起來,太初聖君當年的威名,如今還有人記得。
元不渡轉頭看向喻氏師徒,扶他們起來,低低道了一聲:“抱歉。”
喻青崖頓時擺擺手,嗬嗬笑道:“不必不必,晚輩皮糙肉厚。”
元不渡便將目光轉到喻宵身上,神色有些複雜:“沒想到還能再見。”
喻宵沉默著點頭,然後看著他,問了個問題:“可以告訴我嗎,你給我吹的那首曲子,為什麼叫《囚生枝》。”
元不渡淺淡一笑:“你是我的知音者,你應該明白。”
“嗬嗬嗬。”喻青崖卻笑出聲:“我想,我師尊應該不明白。”
元不渡略微看向喻青崖,似乎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鬆隱子卻在另一個方向笑出聲:“因為《囚生枝》隻是我悼念故友所作的琴曲呀,你這讓我師弟上哪明白呢~”
元不渡的神色維持冷淡不變,抬頭看去,卻看見鬆隱子旁邊的七星台上,端坐著一個散發暝目的修士。
長樂宮大師兄端坐七星台,抱元守一:“雖然因果之眼大多數情況下用起來很凶暴,但它其實也有無聲無息的用法。”
“元不渡”神色終於大變,他調取“鹹池”的回憶,突然發現他曾經在長樂宮治了好多天傷,昏迷了那麼多天,足以乾任何事了!
猛然看向喻青崖,喻青崖卻輕笑出聲:“主要角色都已出場,隻差你了,小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