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罷了,李大勺萎靡後又迅速打起了精神,將楚亦心趕出書院成了他此時唯一的念頭。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采買仍舊是李大勺負責,他克扣銀錢的行徑稍有收斂,卻沒能杜絕。
楚亦心對此行徑厭惡不已,苦於自己不過是個廚娘,隻能儘量盯緊了李大勺,使他克扣的銀錢少些。
“這人可真是……”楚亦心挑揀著李大勺買來的,顯然擺放了幾日的菜。
這些菜都有些蔫吧了,李大勺咬緊了銀錢隻夠采買這些,量雖是多了,但學生們吃著也不過填個肚子,補身子更是笑談。
門外窸窸窣窣一陣聲響,楚亦心微微偏頭看過去,卻見熟悉身影。
陳言潤站在門口,滿麵笑意看向楚亦心。
他還處在長個頭的年紀,這些時日過去,個頭拔高了不少。
便也是在這時,楚亦心才覺著陳言潤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他心思細膩,做事情成熟穩重,連楚亦心自己都覺著在某些地方不如陳言潤。
許是應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吧。
“你怎麼過來了?”楚亦心笑問,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隨後將早晨便給陳言潤買下的一個桔子遞了過去,“嘗嘗看,定是很甜的。”
這年頭的桔子個頭不大,不過楚亦心半個拳頭那般罷了,可價錢卻死貴。
便是這一個桔子,都花了楚亦心十三文錢。
似乎是因著不好長,難開花結果,價錢便這般高了。
十三文錢,都能夠買上一斤糙米了,楚亦心想著便肉疼,可對上陳言潤意外且略帶驚喜的目光,忽的覺著很值。
“嫂子,你怎的買了桔子。”陳言潤沒有第一時間將這桔子接到手中,而是猶豫著發問,“這桔子定然不便宜,若是嫂子想吃便偶爾買上一個,倒是不用買給我了。”
陳言潤不僅推拒了桔子,還從袖口中拿出個布袋子,裡邊裝著些銀錢,他一股腦兒的塞到楚亦心手中,絲毫未曾想過自己留些傍身。
楚亦心沒有推拒,她靜靜看著陳言潤,一時之間有些許恍惚。
不知為何,她從陳言潤身上,瞧見了他人的麵孔。
稍作反應,楚亦心方才明白過來,陳言潤與其兄有些許相像,方才是楚亦心忽的想起了其實與她未曾謀麵的丈夫。
似乎另一個楚亦心對這位英年早逝的丈夫喜歡得緊,一旦想起那人的名姓,楚亦心便自然反應般心口一緊,心中湧出壓抑的悲戚。
楚亦心緩了片刻方才走出來,她調整好了神情,握著那布袋子,望向陳言潤,卻見陳言潤目光直直望著自己,其中含義深邃難解。
陳言潤與楚亦心對視片刻,主動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在腳尖,“嫂子,這銀錢是這幾日給小公子啟蒙的工錢,許是少了些,待我……”
“不少。”楚亦心板著臉打斷,旋即神情認真嚴肅的強調,“言潤,這些銀錢是你付出汗水與時間賺來的,彆說有這麼多,頂的上嫂子這般的大人,便是就零零散散幾個銅板,那亦是厲害的。”
“倒不必如此,我自是清楚的,嫂子這般哄孩子般的言語……言潤心中感激,卻還是望著實事求是些。”陳言潤這時卻不似平日般,極其固執,且似乎有些許的氣惱,隻是語氣仍舊溫和,“若是我做的足夠好,我自會心中有數。”
楚亦心抿緊嘴唇,她心知陳言潤若是固執起來,不是幾句話便能夠勸解明白,於是轉移了話題,“這幾日那小公子聽不聽話?”
聞言,陳言潤想起昨日又被淤泥砸臟了的衣衫,將一切藏住,輕笑對楚亦心說道:“這幾日好些了,往後定然會更加好。”
陳言潤一向報喜不報憂,隻是無論這時的楚亦心,還是另一個楚亦心,對這個小叔子的了解,還到不了如此深刻的地步。
楚亦心隻當陳言潤所言都是真話,懸著的心稍稍放了放,她將桔子剝開,拿出一瓣遞到陳言潤嘴邊,“這個桔子是你的,嫂子買了兩個,早晨便吃了一個。那個極甜,你這個定然也不會酸的。”
她從何而來的銀錢買兩個桔子?從頭到尾便隻這一個罷了,隻是楚亦心清楚,若是陳言潤知曉,定然更加不願吃了。
一番哄騙,陳言潤還是留了一半給楚亦心,餘下慢條斯理的吃著。
正當這時,采買回來的李大勺將竹筐用力往地上一扔,幾步便走到了陳言潤麵前,伸手便要將桔子搶走,陳言潤眼疾手快避過,隨後冷眼以待。
李大勺不僅不覺著難堪,反而高聲嚷嚷起來,“還不到用膳的時候,你到膳堂來偷吃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