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這麼些年的夫子,齊有道嘴笨些,心卻通透。
他瞧出陳言潤豈是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不過是不願聽從罷了,便有些惱怒,“你乃是我如今的得意門生,不學那深奧人生之理,竟去學後宅夫人一般玩弄心計……還是因著你那小嫂子招惹上的麻煩,未免掉份。”
這番話說的過了些,與齊有道起先想表達的意思有些出入,卻大體相同。
楚亦心此時在齊有道眼中,已是行徑對陳言潤毫無益處,甚至還有可能將自己這前途明亮的得意門生“教壞”,於是便言辭激勵了些。
“先生,”陳言潤半步不退,目光與齊有道直視,“正是因著此事與她有關,學生便更不能坐視不理,若是如此冷血無情,又怎能有臉麵自稱讀書人?且無以安家,何以安國?”
陳言潤句句在理,齊有道幾十年的聖賢書並非白讀,知曉若是出言反駁,便是有駁自己這幾十年所讀的聖賢書,便硬是忍了下去,隻道:“大丈夫不該隻拘泥於後宅之事,不該與深閨怨婦過多糾纏。這回你暫且未曾冒頭,想必也清楚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理,我不多言。你將前些時日所學的文章,一字不落抄寫三十遍,明日一早便交來。”
“是,先生。”陳言潤應下,未曾再出言與齊有道辯駁。
他們二人皆知曉對方如何想,隻抄書而未曾再加以乾涉,便是齊有道的退步。
齊有道一向不願過多拘束學生,可陳言潤特彆些,他家中父母已然去世,掌家之人是他那尚且年輕的嫂子,豈能管教這即將長成的半大小子?
隻是今日陳言潤的反應與言語,卻讓他將先前這些念頭丟棄,反而擔心起了其他。
無論談及何時,陳言潤總是萬分平靜,便是言辭激烈的批評他的文章,也未曾與自己這恩師說過重話。
現如今為了楚亦心,他語氣強硬不退半步,甚至因著自己如同往日一般的氣話,便一句換幾句,硬生生頂撞回來,絲毫情麵不留。
對於這年紀輕輕的嫂子,陳言潤怕是有些親昵的失了分寸。
齊有道不斷的思索著,他一時分不清是因著方才陳言潤並非尊師重道的行徑想的多了,還是確有其事。
如何也想不明白,齊有道便將此事記在心中,想等哪日夫人心情極佳時,出言問問看。
不過是第二日,陳言潤便瞞著楚亦心找了人手,將徐家主母不顧小妾腹中丈夫的骨肉,暗中加害之事,添油加醋後傳了出去。
三兩個時辰過去,便鬨得人儘皆知,徐府這回是真做了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那些給人做短工的,還開了個小小的盤口,賭這徐夫人是否真如此心狠手辣。
此時已無人顧念著徐士鑿的身份,亦不怕得罪於他。
法不責眾,如今議論徐家之人多如牛毛,徐士鑿還能將所有人都抓起來,秋後問斬?
隻不過遇上徐家人時,那議論聲會消停片刻而已。
幾日過後,因著陳言潤刻意留了痕跡,徐士鑿輕輕鬆鬆便查到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是他。
但隨後如何做,便成了個難題。
陳言潤尚且年紀輕輕,便已然有了秀才功名,且在大名鼎鼎的鶴行書院讀書,齊有道將其當做自己如今最得意的門生。
再如何恨,再如何不甘,都隻得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徐士鑿因此情緒更加陰鬱,哪知道徐夫人丁點兒眼力見都沒有,被禁足了幾日,仍舊無絲毫悔過之心便罷了,此時還敢尋到書房來。
不等見著人,徐士鑿便聽見自己那愚笨正妻的哽咽哭聲。
管理家事徐夫人確實是一把好手,可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可圈可點之處,甚至還擔得上刁蠻任性,若不是符合了七不出,徐士鑿早早便將她休了。
夫妻情分?不過麵上說說罷了,若真念著夫妻情分,徐士鑿根本不會擁有這十幾位妾室,且日夜留戀在他處,幾年未曾踏進徐夫人房中一步。
“夫君……為何那日的事情會……”徐夫人哭喊著推開了書房的房門,徐士鑿負手而立,背對著她,竟是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施舍,“現如今、如今這不知多少人,都怨我心胸狹隘,連一個小妾都容不下……”
“你不正是如此?”徐士鑿語氣冰冷的打斷,顯然已是煩透了。
聞言,徐夫人止不住的委屈,淚珠子更是爭先恐後往下落,“幾十年的情分,你為了一個小妾以及她肚子裡的庶子,已將我禁足多日,今日方才許我走動,現下還要給我臉色看……徐士鑿,你做的如此過分,可是忘了以往那些苦日子,皆是我辛辛苦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