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火盆的那一刹,老嫗藏在長袍帽衫底下的臉被火光映照,躍入許舟的眼簾。
準確來說,老嫗沒有臉。
那是一具潔白無瑕的骷髏。
眼眶空洞卻似乎能洞察萬物。
許舟心中頓時了然。
老嫗不是人。
因此她一直站在火盆之後,未曾向前半分。
許舟還沒來得及記住老嫗的骨相,便感受到一股冷氣。
這冷氣席卷走了她身邊的所有,包括左右兩側的智彙街12號和14號,包括身後的火盆、沈霽和姚務錦,也包括眼前的老嫗。
他們不約而同地消失在這漫漫寒冬之中。
剩下的,僅有漫天飛舞的雪花,以及一地的厚雪。
許舟想向前走出兩步,卻發現雙腿根深在雪中,半點不得動彈。
半晌,又是一陣冷風襲來。
冷風帶來了一棟破舊的居民樓。
它經過風雨的侵蝕,許多地方牆皮剝落,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鮮豔,變得暗淡而滄桑。
樓前,是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它發出的光暈勉強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燈下。
簫雲箏向許舟揮了揮手臂:“喲,怎麼是大佬先來了?你小弟呢?”
許舟試著抬了抬腿,那鉗製住她的感覺已然消失,她順暢地來到居民樓下。
樓旁藍色的標牌剮蹭痕跡明顯,依稀能讓人辨彆到上麵的字——智彙街13號。
許舟過去的家,到了。
“小弟不敢來。”許舟壓低著嗓子,發出如感冒般的低啞嗓音。
“這樣嘛。”簫雲箏輕笑兩聲。
“什麼小弟?”姚務錦稍胖的身影站著不遠處許舟剛剛站過的地方。
簫雲箏未語先笑:“這位男士。我們在誇你。”
“誇我什麼?”聽了他的話,姚務錦更是摸不著頭腦。
他抖了抖腿上粘的雪花,走上前來。
“彆管他。”許舟出言打斷,“他不正經。”
“那誰正經?”簫雲箏有些好笑地問。
“我覺得剛剛和你一起走來的那人就比你正經。”許舟一本正經地說道。
“喲。”簫雲箏抬眸,“正經人來了。”
沈霽也來到了這片獨有智彙街13號的雪地之中。
“誰?”沈霽皺了皺眉。
“誇你。”許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沈霽:“......?”
許舟眼裡含著一抹笑,而後轉身,摸索起了居民樓下破舊的鏽跡斑斑的鐵門。
雖然是一扇防盜鐵門,但年久失修的它輕輕一推便打開了一個口子,在風中不時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
“這防盜門,就和沒有似的。”簫雲箏銳評。
這不免勾起許舟不愉快的回憶,她不禁感慨:“若非如此,當年的夜晚,那一群人怎麼能輕易闖入花舟的家?”
聽了許舟的話,沈霽不免眸光一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熄滅了一瞬。
“對啊。”姚務錦嘖嘖搖頭,“大家應該都看過網上那條鏈接吧。”
“這位男士,難道沒看過能知道來這?”簫雲箏反問。
許舟不免苦笑。
沒看過當然能來這。
畢竟她是當事人。
“唉,也是。”姚務錦說,“那個花舟也真是...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呢。”
“副本裡很多東西都經過了加工。”沈霽忍不住插嘴,“再說,我們看到的也隻是一麵之詞。真相未必如此。”
許舟並不吭聲,默默地把防盜鐵門拉開到足以一人通過的身位大小。
“反正我看不慣花舟。”姚務錦撇撇嘴,“很多人都罵她。”
“不管怎麼說,網暴是不對的。”沈霽瞪了他一眼。
“這位男士,”簫雲箏收起了他往常的笑容,冷漠地看著姚務錦,“就算花舟做錯了事,也不是你們網暴的理由。”
許舟雖然對段漓心有愧疚,但還是默默與姚務錦站開了一定的距離。
姚務錦一時之間也住了嘴。
四人氛圍一時有些尷尬和凝滯,許舟率先走進了這棟居民樓中。
樓道裡光線昏暗,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有的已經泛黃,有的則是新貼的,五彩斑斕,卻又顯得雜亂無章。
許舟踏著水泥地,來到樓梯邊,回頭招呼其他三人。
她的手又一次地碰到了這熟悉的樓梯扶手。
儘管它鏽跡斑斑,但每次觸摸到它,都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親切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