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淺棕色的眼睛,閃過一抹詫異。
江明澈敏銳地捕捉了。
他插在兜裡的指尖捏著手機，竭力控製著，不讓自己耳朵過於通紅,他下巴微抬：“怎麼？非得我咒你感冒加重才舒坦？”
眼底的那抹詫異被笑意所取代。
口罩內，陸衡輕勾了唇角,微帶著鼻音：“嗯。是有點不大習慣。”
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眼前人的頭發，視線落在對方利落的短發上，驟然回過神。
為了不讓自己的抬至一半，又放下的這個動作顯得太過突兀，陸衡食指指了指少年白皙的肌膚，“這裡沾了點顏料。”
全然不知道這隻是他找的借口,少年很認真地根據他的指令,尋找並不存在的顏料。
“這裡嗎？”江明澈微仰起脖子，條件反射性地伸手去擦，用自己的指尖去蹭，向陸衡做最後的確認：“現在呢？”
被指尖蹭過的肌膚,透著淺淺的一層薄紅。
像是親吻過後的痕跡,是無論多上等的顏色，都無法調出的驚人豔麗。
如同一隻蝴蝶，虔誠地親吻一朵花心,陸衡的目光在江明澈脖頸有過短暫的逗留,便又移開。
他笑了笑：“沒有了。那我先走了。”
先回，先走。
這幾個字,聽著怎麼這麼讓人窩火？
眉眼壓著的煩躁，江明澈滿臉的不耐煩：“快滾吧。”
…
陸衡要去圖書館，江明澈一個人,也就沒有急著回寢室。
他返回教室，去拿被他扔在教室的圍裙。
也不知道陸衡那家夥怎麼做到的，一節課下來，圍裙竟然都沒怎麼臟。
不像他的，就跟染料盒打翻了一樣，染得到處都是。
彭鵬在女朋友周曉曉的手把手教學下，總算是勉強完成了上色。
他小心地捧著自己的作品，上交給老師，往回走。
大家都在陸陸續續地上交作品。
看見了回到教室的江明澈，彭鵬一臉驚訝，他指了指門口方向，又指了指後頭陸衡的座位，“澈澈？你不是剛剛就跟陸衡一起……”走了嗎？
不提陸衡還好，一提起“陸衡”，江明澈心裡頭都起火。
江明澈揚了揚手裡的圍裙，他冷著一張臉，“我來拿這個。”
“喔。”彭鵬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你跟陸衡一塊走的，那陸衡呢？”
他剛才往門口看的時候，也沒看見陸衡啊。
江明澈把手裡的圍裙給揉成一團，好方便拿回去：“他去圖書館去了。”
彭鵬瞳孔震驚：“我靠！這麼拚？”
陶藝課是在晚上，兩節課結束，時間本身就比較晚了。
這個點竟然還要去圖書館！
周曉曉就坐在彭鵬旁邊的位置，她聽見彭鵬跟江明澈兩人的對話，拿起座位上自己的包，感歎道
：“學霸下了課都在泡圖書館，我們這種學渣下了課，隻想著約一起吃宵夜。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腫麼這麼大。”
彭鵬理不直，氣壯地回了一句：“他所以他單身啊！”
天天泡圖書館，哪有時間陪女朋友麼！
就算有女朋友，女朋友也肯定會跑的！
哼唧。
“噗嗤——”周曉曉被男朋友的奇葩論點給逗樂。
江明澈：“……”
這話還真是沒毛病。
江明澈這會兒聽見陸衡的名字都心煩，他朝彭鵬跟周曉曉微點了下下頷，“我先走了。”
彭鵬叫住他：“等會兒，我跟曉曉也好了。我們一起走麼。”
周曉曉剛才的作品已經由彭鵬一塊交上去了。
…
走出教室，周曉曉跟彭鵬這對情侶，還在談論著陸衡。
周曉曉好奇地道：“以陸衡的條件，應該追他的女生很多吧？那麼多女生裡頭，他就沒有一個喜歡的嗎？”
平時磕CP歸磕CP，江明澈跟陸衡身邊認識的人，大都跟周曉曉一樣，默認兩人是異性戀，最後談戀愛的對象也一定會是女生。
“估計是沒有。要是有的話，不就早就脫單了麼？反正吧。
喜歡他的女生再多有什麼用？陸衡那家夥總歸是單身狗一隻。哼，指不定，他心裡頭還羨慕我們兩個呢。澈澈，你說對不對？”
彭鵬轉過腦袋，問江明澈。
江明澈隻想這兩人快從陸衡這個話題上過去，敷衍地應了一句：“嗯，或許吧。”
“你看，你看，澈澈都這麼說！搞不好陸衡心裡頭還真有個喜歡的人，可是人家不喜歡他呢？我覺著，愛情是公平的，那就是，誰都會吃愛情的苦。嘿嘿嘿。”
周曉曉在男朋友麵前拍了拍肩：“……寶。你是懂樂天的。”
這股子傻樂的勁，可太難得了。
得了親親寶寶的誇獎，彭鵬笑得一臉心滿意足。
三個人下了樓梯。
江明澈走在最前麵，彭鵬在身後，手在肩上搭了一下：“對了，澈澈，我跟曉曉要去吃宵夜，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江明澈手裡拿著圍裙，步下階梯：“不了，我回寢室。”
他對當電燈泡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
“澈澈，你真不跟我們一起去吃宵夜啊？那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給你帶？”
走到寢室跟食堂的岔路口，彭鵬再次向江明澈確認，問他說是不是真不要跟他還有女朋友周曉曉一起去吃宵夜。
白天還好，晚上是真的挺冷的。
江明澈左手拿著圍裙，右手把身上的薄外套給拉上拉鏈：“沒什麼想吃的，我肚子真不餓。你帶曉曉去吃吧。”
彭鵬一再確認：“真沒有什麼想吃的啊？”
要不是當著人女生的麵，就彭鵬的這個囉嗦勁，江明澈早就讓他閉嘴，趕緊麻利地滾了。
江明澈下頷一點，勉強耐著最後一點性子：“嗯。你們去吃就好。”
好在，這回彭鵬也沒再堅持。
“那行，那我們走了啊！”
彭鵬向江明澈揮了揮手。
江明澈敷衍地揮了揮手。
“嚶。寶，今天風好大啊。寶寶好冷。”
“畢竟降溫了麼，我不還是提醒過你，今天會降溫麼？”
“沒想到會這麼冷麼！”
“那你明天衣服多穿一點，明天溫度更低。”
“好~~~”
夜風送來兩對小情侶甜膩到齁人的對話。
吵耳朵。
江明澈把手伸向後麵，將連體帽給捂著耳朵，戴上，將衣服拉鏈拉至最高。
他仰起臉，看著天空零星地點綴著的幾個星。
陸衡羨不羨慕彭鵬他是不知道，不過他自己這段時間還真是羨慕瘋了。
尤其是陶藝課上，餘光總是瞥見曉曉手把手教彭鵬。
兩個人再偶爾眼神對上，拉絲……
靠！
不能想，再想他都要心裡扭曲了都。特麼的，這種甜甜的戀愛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來談！
“嘿嘿，寶，你的身體好暖和。”
“那是因為我穿得夠多啊。”
“不是，是因為和你在一起，你總是能夠溫暖我！你就是我溫暖的源泉！”
江明澈：“……”
這是什麼土味情話？
一頂小小的連衣帽，顯然沒能阻擋這對情侶的聲音。
江明澈不由地加快腳步。
早知道就不跟這兩人一塊走了。
反正也不同……（路。）
江明澈倏地放慢了腳步。
從行知樓回寢室，有一段路是跟行知樓去圖書館是方向是一致的。
江明澈忽然想到，如果換成以前，就算他跟陸衡兩個人目的地不一樣，陸衡也會跟他一起走一段路，然後他們再像是今天他彭鵬、曉曉這樣，在路上分開。
為什麼今天陸衡沒有，要跟他一起走一段路的意思？
心像是被驟然用鼓槌敲響的、密集的鼓點。
咚！咚！咚！
一聲響過一聲。
該不會是，陸衡那家夥察覺到了什麼？
…
當天晚上，江明澈沒睡好。
在家裡，要是失眠，還能烙一會兒餅。
但他現在是在寢室。
翻身要是太過頻繁，會容易影響到其他人。
江明澈隻能睜著一雙眼睛，望著上鋪的木板。
腦海裡亂得像是一團寫廢的代碼。
那天晚上，在教室裡，他故意“不小心”擦過陸衡的耳朵的那個吻，是不是被陸衡給察覺了？
仔細想想，陸衡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很少待在寢室？
似乎，也不太對……
陸衡這個學期一直都挺少待在寢室的。
實在睡不著，江明澈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想著玩幾盤遊戲，好睡一點。
他晚上的遊戲手感不錯，不過心裡頭不得勁。
玩了幾盤，江明澈就退出了手機界麵。
他把手機給放回去。
許久，江明澈才翻了個身，想著稍微醞釀一下睡意。
睡意沒釀成，倒是有了尿意。
江明澈掀開被子，下了床。
…
“失眠？”
江明澈推開洗手間隔斷的門，冷不伶仃聽見有人跟他說話。
嚇一跳。
沒注意台階，江明澈腿一腳踩空。
手及時地在門板上扶了一下，腳踝還是扭到了。
在疼痛抵達他的神經末梢之前，眼淚就已經飆了出來。
江明澈含著淚，怒瞪陸衡，他咬著牙：“……臥槽，你大半夜的能不能不要忽然出聲。”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