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麵對龍顏大怒的崇禎,黃道周也是毫不相讓,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膽般當麵硬頂了起來。
“好你個黃道周,先前朕以為你隻是偶有偏執,故隻稍示裁抑,不圖如今卻是如此偏矯恣肆、目無君父……”
雖說在麵對整個文官集團的時候崇禎不得不妥協,但他畢竟不是漢獻帝那種傀儡皇帝,想要懲處或是打殺幾個臣子那還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眼見皇帝動了真怒,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包括最先攻擊楊嗣昌私德的成勇在內,一眾剛剛還慷慨激昂的清流言官們,頓時便如同鵪鶉般唯唯諾諾、戰戰兢兢起來,沒有一人站出來敢幫黃道周說好話。
“爾無端詆毀當朝大臣,本該拿下嚴懲。念爾向為言官,姑著降六級外調……嗯,就去南陽唐王府做個典薄吧!”
然而,就在殿外值守的錦衣衛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隨時聽令拿人之時,龍顏大怒的崇禎那已經高高舉起的大棒,最後卻是出乎意料的輕飄飄落了下來,隻給了黃道周一個降級外調的處分。
沒辦法,擅殺言官對一個皇帝來說這名聲可不太好。
所以即便心中憤怒不已,但重名好麵的崇禎,卻也不得不從輕處罰以示寬宏,隻能將其貶為了沒啥前途的王府官職。
“還有爾等,議事便議事……”
隨後,在發落完當麵頂撞自己的黃道周後,崇禎隨即又給了成勇、何楷等彈劾楊嗣昌奪情起複的清流言官一個不痛不癢的降職處分,算是把這事給糊弄了過去。
隻不過,隻顧著自己名聲的他卻是不知道,他對清流言官這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處置態度,落在為了他甘冒眾人指責的楊嗣昌心裡又會是一個怎樣的感受。
而且奪情起複的事雖然糊弄了過去,但經此一鬨,跟建奴議和的事自然也是商討不下去了。
……
“陛下,建奴雖強,然此番奴酋兵犯宣府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依臣看,即便其想要入寇,也當在秋高馬肥之際。朝廷隻要在此之前儘快剿滅流賊,便可集中兵力應對東虜……”
眼見跟建奴議和之事暫時商討不下去了,楊嗣昌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了儘快剿滅農民軍、然後集中力量對付關外建奴這唯一的辦法上了。
說起來,這跟建奴議和之事一眾清流言官之所以如此強烈反對,除了天朝上國唯我獨尊的心態外,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也是在楊嗣昌那‘四正六隅、十麵張網’圍剿下,如今農民軍正處於整個崇禎年間最為低穀的時期。
就比如原本實力最為強大的張獻忠,先是在南陽挨了朱聿鍵一記悶棍損失慘重,隨後又被老對手左良玉一路追殺,最後好不容易才仗著曆史車輪的慣性逃回了穀城,被圍困在了鄖襄山區。
而另一邊的李自成更慘,被洪承疇趕鴨子一般在陝西四川之間來回追殺不說,甚至還被追殺得逃到青海番地浪了一圈。而如今更是和被困在隕襄山區的張獻忠一樣,被洪承疇圍困在了岷州西和及禮縣山中。
所以,在如此大好的形勢下,楊嗣昌這在建奴入寇前剿滅流賊的想法,從理論上來說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啟稟陛下,總理六省軍務熊文燦八百裡急報!”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隻見提督東廠太臨王之心,此刻卻是急匆匆的送來了一份湖廣發來的緊急軍報。
“哈哈,如今張獻忠請降,文弱這集中兵力應對建奴之法可行矣!!”
很快,隨著熊文燦這八百裡加急送來的軍報被打開,隻片刻之後,崇禎頓時忍不住欣喜大笑起來。
不用說,在曆史車輪的慣性下,與原曆史上一樣,張獻忠叕一次投降了。
“陛下,張賊生性狡詐、反複無常,前番便已多次降而複叛。此次投降也定是勢窮詐降的權宜之計,陛下當急令左良玉等即刻趁勢進剿,萬不可輕信賊言啊!”
看著欣喜不已的崇禎,跟自己老子楊鶴不同,從來就不相信招撫這一說的楊嗣昌趕緊開口阻止起來。
開玩笑,且不說張獻忠自從造反之後都降而複叛多少次了,特喵的你自家祖墳被誰刨的你不清楚嗎?這要是還能相信對方的投降誠意,那不是純純的腦子有包、自欺欺人嗎?
“陛下,這些流賊終究也是我大明子民……如今既已幡然悔悟,陛下何不準予便集中兵力應對建奴之入寇?”
就在楊嗣昌話音剛落之際,還沒等崇禎表態,之前一直沒表態的首輔薛國觀這會兒卻是開口了。
“嗯,首輔助說得不錯,這些流賊原本也是我大明子民,隻因天災人禍活不下去了才造的反。如今他們既有心歸順,朕又豈能一味剿殺!”
有了薛國觀這首輔的背書,依舊還是虛名、麵子心作祟的崇禎,麵對楊嗣昌這人間清醒的勸阻,卻是根本不不以為然。
“陛下……”
“陛下仁厚恤民千古罕有,百姓必將感恩戴德……”
正當楊嗣昌還想再勸之時,先前被降職處分的一眾言官清流們這會兒也是群起讚頌,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搶在其前麵大拍起崇禎的彩虹屁來。
“嗬嗬,此事就這麼定了,傳令熊文燦……”
在薛國觀及一眾清流言官們的一片讚頌聲中,崇禎也是忘記了剛剛被這些人反對議和之事所帶來的惱怒,當即便給熊文燦下達了接受張獻忠投降並招撫的命令。
至此,除了朱聿鍵重新打鑼另開張、重塑大明這個方法之外,唯一能夠讓大明再續命一段時間、免去崇禎自掛東南枝的機會,就這麼隨著他這道招撫命令的下發而無奈失去,曆史的大車輪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回到了原本的軌跡。
隻不過,雖然在巨大的曆史慣性下大明崩塌的總體趨勢不可改,但如何令其‘可控性崩塌’,有人卻是正為此想儘辦法,做著種種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