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後就是古人俗稱的元旦,這是向楓在隱龍穀裡過的第一個年,但他的心情並不好,除了想在黃州的家人,楊恕和穀蓮的事也讓他開心不起來。
不僅他如此,高玲和趙任他們似乎也不開心,穀裡也沒有往年那般熱鬨,雖然這幾日每頓都有酒喝,但那些愛喝之人卻沒像往日一樣鬨騰了。
霸爺這期間也不開心,有時還在家裡唉聲歎氣,說楊恕和穀蓮這倆孩子不聽話,丟了他和隱龍穀的臉麵。
高玲道“爹,那你就把這規矩改了唄!我哥說得對,這婚配之事,還是由著各人的意願好!”
“萬萬不可!那豈不亂了套?那還要議事會乾嘛?要你爹乾嘛?!”
雷霸天血紅的眼睛盯著高玲,高玲看得心裡一懍,便不敢多言了。
雷霸天又道“聽說你哥的婚事,是由著他夫婦二人自願的......這個不好,彆的你可以聽他的,唯獨這事不行!”
高玲低聲道“我哥是孤兒,聽說嫂子那邊也沒父母,所以就......”
“沒有父母還有長輩在,如何可自作主張?”雷霸天一臉不以為然。
程氏在一旁道“玲子,你爹到時自會給你找個好夫婿,你就不要惹你爹生氣了。”
高玲撅了撅嘴“娘,我曉得呢!我過年都給菩薩燒香了,惟願那魏慶這輩子都起不來......”
雷霸天橫了高玲一眼,不過再也沒說什麼。
又一場雪後,陽光漸暖。
春分過後,穀裡的人又開始忙了起來,正是耕田耙地的時節,稻子要下種,小麥正抽穗,天卻遲遲不下雨,議事會便安排人員整日挑水灌溉田地。
經雷霸天同意後,趁著空閒之餘,向楓帶著幾人尋遍了後山,一是希望能找到穀蓮和楊恕兩人,二是找尋老連木挖黃金蟲。
帶著乾糧連著在山裡轉了三日,未見穀蓮和楊恕的人影,卻終於在一株有年份的連木下挖到了一對黃金蟲,便連土一起挖了回來交給了白仲,並將飼養之法也告訴了他,白仲歡喜得千謝萬謝。
黃金蟲最難養的是喜歡至陽之氣,向楓身上陽氣重,是飼養黃金蟲的理想氣息。向楓不可能整日照看它們,不過也有辦法,他可以隔三差五的過來看看,將自己的貼身衣服蓋在蟲盆上,效果也差不多。
三月還未過完,雷霸天就安排魏廣出門了,十來天後,魏廣回穀,還帶回來了一個人。
向楓認得此人,就是當日在梅家莊梅堂家裡遇到的劉汝國。
劉汝國帶來了梅堂的親筆信,雷霸天和他單獨聊了很久,出來後兩人都麵對喜色。
雷霸天安排在聚親堂內設席款待劉汝國,幾大頭領作陪。
看來這劉汝國對雷霸天來說是個貴客,向楓還是頭一回在這大洞廳中吃酒。
雷霸天向客人一一介紹了他的幾位大頭領,當介紹到向楓時,劉汝國哈哈大笑,說他和向頭領之前就打過交道,這次是老友重逢了。
酒過三巡後,雷霸天問劉汝國“劉老弟,梅堂兄弟這次舉事,可是鐵了心的?”
劉汝國看了看眾人,一時沒有回答。
雷霸天道“劉老弟,在座的都是兄弟,絕無二心,你但說無妨。”
劉汝國咳了一聲,說道“雷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既然梅大哥派我來隱龍穀,那肯定想相信大夥的......嗯,去年湖廣和江西大旱,朝廷不減賦稅,還一個勁的催收,今年剛開春,官府又來要租稅了......”
童七怒道“娘的,這稻子都沒種就要交租稅?”
劉汝國看了童七一眼道“這叫種子稅,還有水利稅呢,衙門沒錢,有的賦稅都收到五年後了。可這一開年就乾旱,早稻都沒法種下去,地裡的麥子都要旱死了……唉!不光這,還聽說那些漁民腳夫小攤小販,今年的雜捐都長了呢......”
“這還讓人活麼?!”童七拳了一下桌子。
顧南古插話道“就是這般收租稅,官府還說朝廷年年虧空,他們的錢都花哪去了?”
“花哪去了?”
劉汝國冷笑一聲“你們不曉得吧?當今皇帝年紀輕輕就開始修築陵寢了,朝廷預算是四百萬兩銀子,聽說還不夠。至於吃喝玩樂的錢,那不得跟流水一般?上行下效,這當官的有哪個好的?”
“真是個狗皇帝!”
童七怒道一聲,轉頭又衝著向楓問道“向老弟,你當年是做守備的,想必也搜刮了不少吧?”
向楓笑著道“七哥,你看我像有錢的人麼?”
雷霸天道“老七,說正事呢,莫要胡鬨!”
童七嘿嘿一笑“嗯,我曉得,逗向兄弟呢!”
劉汝國道“向老弟當年可是好官啊,我們黃州人都清楚,不是好官敢打欽差麼?”
“劉大哥高看了!”
向楓朝劉汝國抱了一拳“我朝稅額是三十稅一,這原本並不高,但如今各地巧立名目,變著法子征稅,加之官員還要貪墨,能上交國庫的錢自然就打了折扣,隻能一味征收於農,加之商業稅又太低,老百姓的日子自然是苦了。”
朝廷將原來的地稅、貢稅、徭役和人頭稅等都歸入田賦裡,按畝征稅,但底層農戶卻並沒有得到好處,由於朝廷征收的商業稅太低,所以每年的財政收入占主體的還是農業稅,加之後期地方官府變相攤派,以致農戶貧民苦不堪言,遇上天災更是難熬了,賣兒賣女餓死人是常有的事。
童九問道“那些經商的人有錢,乾嘛不多征些?偏偏向那些些窮苦人索要!”
向楓道“哪個經商的背後沒有官員做靠山?小商有小官靠著,大賈有大官靠著,如何收得動?”
汝國點了點頭,“向老弟不愧是做過官的,看事情就是看得深。如今我們黃梅一帶,民眾都活不下去了,去年餓死了上百人,各家不得不賣兒賣女,地也種不了,隻得背井離家討活路,還有不人少要飯去了,唉!真個是慘呀......各位兄弟,你們說,不反還能活下去麼?”
“早就該反了!”
一直沒說話的魏廣這會說道“我這次出門,看到成片的莊稼地都荒蕪了,路上到處都是討飯的人,光鞋赤腳,拖兒帶女的,哪個看著不心疼?!”
劉汝國道“你們曉得不?河南江西等地都鬨了起來,我們也不能再等了。梅大哥不僅聯手你們隱龍穀,還與黃州境內的漁民和碼頭幫會上的兄弟都說妥了,一旦我們舉旗,他們都會響應。”
魏廣道“民心在我們這邊,此時舉事,定能一呼百應!”
“我們不是舉事,我們是替天行道!”
雷霸天哈哈一笑“憋了多年的一口氣,今日真個能兌現了。劉老弟,隻要梅堂兄弟決心扯旗,我隱龍穀定當參與。”
劉汝國朗聲道“雷大哥,梅大哥這回是下了決心的,不然也不會專程讓我來一趟——日期已定,隻等隱龍穀的各位兄弟一起建不世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