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龍道“當年化龍在京師有幸與向老弟相識,也是故交了--咦?向老弟,我聽說你當年可是中了校試頭名,朝廷授了武進士,如何做起買賣來了?”
向楓道“向某生性愚鈍,不適官場之道,便辭官經商了。”
李化龍“哦!”了一聲,沒再多問,便給向楓介紹起眾人來。
那位精瘦的男子叫李三才,字道甫,任職南京禮部郎中。
方臉男子是鄒元標,字爾瞻,南京吏部員外郎。
另外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是王世貞的胞弟王世懋,子季美,也是湯顯祖的頂頭上司。
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叫胡應麟,是個舉人。
最後介紹的是那位絕色女子,名叫薛素素。
向楓一一行禮。
待到那薛素素麵前時,那薛素素給向楓道了個福,美目顧盼,說道“方才大夥還在議論呢,不知抄錄《葬花吟》的是何人,今見向先生一表人才,指不定便是那作者呢!”
向楓臉一紅,說道“向某哪有此等文采?實在是借花獻佛而已。”
薛素素抿口一笑,沒再說什麼。
王世貞一拍巴掌道“諸位請就坐,我們開始把酒言歡……”
隨著王世貞的一聲吩咐,已有仆從婢女陸續將酒水瓜果糕點和幾樣熟菜擺在各人前麵的桌幾上。
一個桌幾坐兩個人,王世貞特意要湯顯祖和向楓坐在下手第一桌。
見眾人坐定後,主人舉杯開場“老朽素來喜歡和年輕人交往,今日來的都是青年才俊,足讓此地蓬蓽生輝。這初冬之夜,秉燭而坐,品酒賞藝,其樂無窮啊!諸位,儘管取樂便是,不必拘束!”
眾人一起舉杯,恭祝王世貞身體安康。
酒過初巡,眾人吵著要聽曲。
唐荔坐到一張古琴案前,十指輕撚,琴聲如跳珠打荷,如雨打空竹。
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碧雲天,
黃花地,
西風緊,
北雁南飛。
曉來誰染霜林醉?
總是離人淚。
......”
唐荔先唱了一段《西廂記》中“長亭送彆”段,眾人聽得搖頭晃腦,如臨其境。
鄒元標道“唐小姐,《西廂》我們聽得多,今晚都是衝著《葬花吟》來的,你就開始吧!”
唐荔稍作頷首,將白皙的雙手輕撫在琴弦上,凝氣沉思片刻,隨即十指輕撥,淒婉迤邐的琴聲環繞於室內,隨後她朱唇輕起,緩緩唱了起來。
在座的有好幾個人之前都聽過這曲《葬花吟》,但每次都聽得如醉如癡,尤其是那李三才,不知是聽曲入神還是沉迷於唐荔的姿色,一口酒竟然從嘴角緩緩漏了出來,打濕了衣衫也渾然不覺。
向楓還是第一次聽到由古人譜曲的《葬花吟》,較之後世的演唱可謂各得其妙。
琴聲與歌聲水乳交融,如泣如訴,聽得人千腸百轉不能自已,當唱到末尾幾句時,唐荔已是淚流滿麵。
眾人聽得也是唏噓不已,那薛素素掏出手絹輕拭淚痕。
“每聽此曲,老朽感覺四大皆空,仿佛能放下一切,願長醉於曲中不醒。”
王世貞感慨起來。
“詞曲皆極品。非此詞不足以配此曲,非此曲亦不足以配此詞,湯賢侄果然有妙筆生花之才啊!”
湯顯祖道“鳳洲公謬讚了!是這詞寫得太感人了,讀來讓人情不自已,情之所至,故而曲成。”
王世貞點了點頭,又問向楓道“向先生,這詞你從何得來?作者何人?你還有麼?”
向楓曉得這幫文士要問這《葬花吟》的來源,便道“鳳州公,這詞的作者姓曹名雪芹……其實他也在南京生活過,少年時錦衣玉食,後半生窮困潦倒,不過早已故去多年了,晚輩也是偶然得到的。”
“曹雪琴?”
“沒聽說過呀?”
眾人竊聲議論,搜腸刮肚地想著是否對此人有蛛絲馬跡的印象。
向楓暗自一笑,接著道“我還記得他寫的另一闕詞,諸位有興趣的話,我就背來......”
“快!快念!”
眾人齊呼一聲,王世貞激動地站了起來。
向楓“嗯!”了一聲,站起來將《紅樓夢》裡那首《好了歌》完整的背了出來。
“好一闕《好了歌》!”
王世貞聽完一拍巴掌。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這位曹先生,他的一生大起大落,故最後能看破——此人若不入佛,便要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