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稱好。
“我年長,那就先獻醜了。”
顧憲成朝大夥拱了拱手,隨即吟道“喟然尼父欲無言,堅白紛紛尚未闌。但得此身還造物,不須一字落人間。”
眾人皆稱好詩。
高攀龍拱手道“老師一向衛道護統,學貫天人,傳道教化,廣授良言,自然是字字珠璣,萬世而不朽。”
“誒——”
顧憲成擺了擺手,嗬嗬一笑道“哪有這般厲害?!我這點學問,也就你們幾個願意跟隨而已——義仍兄,你請!”
湯顯祖略一頷首,吟道“寂曆秋江漁火稀,起看殘月映林微。波光水鳥驚猶宿,露冷流螢濕不飛。”
眾人也是齊道好詩。
顧憲成道“此詩意境寂靜清幽,有月落烏啼之感,讀來回味無窮。湯兄驚才絕豔,詩也寫得脫俗清雅,不像我等迂腐固執之徒。嗬嗬!”
湯顯祖連忙客氣了幾句。
嶽元聲道“義仍兄,聽說你要成立戲社,專唱南戲雜劇,到時候彆忘了約我等一觀啊!”
湯顯祖歎了口氣道“本是有這打算,奈何結戲社要置辦許多道具行頭,顯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要讓之初老弟失望了。”
眾人安慰了幾句,接著其餘幾人吟誦了各自的詩文。
向楓一直坐在一旁聽著,對這些文人之間的風雅,他一向是不敢多言的,也參與不了,不過即便這樣還是躲不過去,眾人皆誦讀完後,便看著向楓來。
向楓做了個苦笑的表情,拱手道“諸位,向某隻是一商人,也沒讀過幾本書,這舞文弄墨之事的確做不來,還是聆聽諸位的大作吧!”
嶽元聲當即道“這可不行!你與義仍兄交往結遊,自然是有些文采了。不必講格律平仄,來首打油詩也可嘛,如‘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之類,就當給我等助興了。”
眾人聽得笑了,大有輕視取樂之意。
向楓並不在意,湯顯祖卻麵顯不悅,說道“寫詩作文,不過小技而已,自古而今,幾人靠詩文治國安邦——湯某跟向兄弟還要遊觀彆處,各位請隨意,改日有緣再會!”
湯顯祖站了起來,朝顧憲成幾人拱了拱手,招呼向楓一聲就離開了。
顧憲成幾人麵麵相覷,顯得有些尷尬。
三人離開了亭子,朝著後山一處竹林裡走去,在竹林裡隨地坐了下來。向楓讓費阿牛把包袱打開,將裡麵帶的乾糧拿出來吃。
向楓問道“湯兄,方才怎麼不高興了?”
湯顯祖咬了一口烙餅,說道“那幫儒生,個個以衛道士自居,除了他們自己,彆人沒個能入其眼,不喜歡和這樣的人結交!”
“這幫人不可小看啊!他們以學籠人,相互幫襯,遇事一呼百應,假以時日,說不定能成氣候。”
“管他們成甚麼氣候呢,我不稀罕——你看那顧憲成寫的,年紀不大卻是一副老學究的味道,以孔門衛士自居,讀來讓人惡心。還取笑你不會寫詩,就他們寫的那些詩,還不如井上黑窟窿呢!”
湯顯祖說著自個笑了起來。
向楓也笑了,說道“湯兄,我雖不會寫詩,但還是背得不少的。”
“這個我信。你這人聰明得很,無非是不愛此道罷了。當年在芝佛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還有聞敏弟妹,也是極聰明的女子,你倆要是有了孩子,指不定是個神童呢!”
一提到孩子的事,向楓就沉默了。他不是覺得不好意思,而是一直納悶,和聞敏結合這麼久了,兩人隻要在一起就纏綿繾綣不已,卻一直隻開花不結果,究竟是他的原因還是聞敏的原因?他沒法弄清楚,不過覺得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原因——穿越時空帶來的意外。
湯顯祖曉得向楓還沒有孩子,以為自己這會說錯話了,不免有些尷尬,當下道“老弟,為兄沒彆的意思,莫要介意——你不是會背詩麼,背一首聽聽如何?解解乏!”
“嗯,那你聽好了......”
向楓一笑,想了片刻後念道
“甚良緣,
把青春拋的遠,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兒閒尋遍,
在幽閨自憐......”
“呀!這是哪個高人寫的?我怎從未聽過?!”
湯顯祖驚得一蹦而起,瞪大著眼睛看著向楓。
向楓卻有些發愣,問道“不是你寫的麼?”
“我寫的?我幾時寫過?!”
“哦!那就是在夢裡寫的——我在夢中曾聽湯兄吟誦過,故一直記得。”
“夢裡傳詩?可真是奇了怪了......甚良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湯顯祖一時顯得癡呆起來,喃喃重複著剛才向楓所念的句子。
向楓暗自好笑,這是《牡丹亭》裡的佳句,看來湯顯祖還沒創作出來,他倒先替他念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