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個人,林小端和陳紅綢,她們一個比一個心痛。仿佛剛才望見了一座最高的山峰,那頂上還閃著耀眼的光芒。在瞬間裡,那座山峰突然倒塌了,閃光也隨之不見。腦海裡的聖往也從金色轉成了一片暗黑,曾經充實的心頭瞬間一片荒涼!
在深夜裡,林小端撫摸著肚子裡的胎兒,思緒源源不絕。她不能哭,心裡隻有悲傷,因此,那眼淚已經跟肚子裡的寶貝彙合成一塊兒了。
這兩天,她看蘇傳林總是不順眼,其實一直都不順眼。他老是朝蘇童的背影時不時的做著一種不出聲的鬼笑的樣子。這副樣子是令人猥瑣的,變態的,使人作嘔的,像跳高舞,瘋唱高歌,像個瘋子一樣的以為天生就是一個神經病。側麵看,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笑嗬嗬的站在井邊望著裡麵的人是怎樣死去的。
她想找出蘇傳林這副樣子的原因。
過了幾天,蘇傳林去了莊稼地,以往林小端是不會去,至少在懷胎以後沒有去過,這一次她跟著去了。地裡的小麥苗兒綠旺旺的,風兒擾的像綠色的波浪。蘇傳林鋤草,她跟著鋤。肚子頂著腰,令她很不舒服。乾脆幫著拾他屁股後麵鋤下來的青草,一麵輕聲的說“你堂弟也是,大隊長為他跑下來的工作,他不要了,哪有這樣的人。”
“人家屋頭的事你少操心。”蘇傳林說。
“怎麼是人家屋頭呢?”林小端說,“他可是你的堂弟呀。”
“堂弟?哼!早晚……”後麵的話蘇傳林突然嘎住了,沒有說出來。
蘇傳林開先說話是埋著頭的,一麵鋤著草。後麵的話是抬起頭說來的,眼裡冒著凶光,可惜林小端看不見,是仇恨裡包含著殺氣的那種眼光。
“聽說被人舉報了。”林小端偏沒聽他的,又說。
蘇傳林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把鋤頭往泥土裡一戳,轉過頭來說,這個轉身是突然性的,還專門盯了一眼林小端那鼓起來的肚子。
“給你說了,人家屋頭的事你少操心!”
他這個極端的動作把林小端的臉都嚇成綠色了。
要是以往,蘇傳林的這副凶相林小端必然會躲著的。但今天,她覺得有護身符在身,就是肚子裡的胎兒。加上這段時間蘇傳林對她也好的不能再好了,所以膽子稍微大了些,話口無遮攔的話,她不信蘇傳林敢動她。
“你怕了?”林小端說,“也不瞧你那副德性。”
這位蘇傳林正是一位變臉大師,強擠出來一絲兒笑,又變溫和了,蹲下身子故意跟林小端碰了一個額頭。
“你聽說了嗎?”她又說,“何國昌正在調查那位舉報者。”
“噢?那麼應該有些眉目了吧?”蘇傳林問。
“好像已經有眉目了,就是我們生產隊的人。”
“哦,”蘇傳林慌忙的問,“那這個人是誰呀?”
林小端沒有回答,蘇傳林也沒繼續問下去。各有各的心思,林小端是真說不出來,她是來套話的。蘇傳林以為她知道了就沒敢再問。怕問出來個子醜寅卯,那人正是自己時,收不了場。
蘇傳林心裡有些害怕了,他不害怕個人隻害怕權利。權利掌著舵,可以使方向變化。他現在想起那位拖拉機司機,如果是個大嘴巴,把自己拱了出來,一切都完了。還有那個神秘的敬靜,一位縣乾部的兒子。他們離得遠,都好脫身。自己天天跟蘇家彎的人見麵,可就慘了。
事情到了這兒,何國昌這個人我們還是應該要簡單的介紹一下。
這個人是一個同情弱者仇恨強惡的大隊長。在這個職位上已經乾了十多年,他為什麼能夠長在這個職位上?因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此外,有更厲害的,要是誰不給他臉麵,故意讓他下不了台,你這個人也不要想順暢著過下去。在工作中他聽取意見,並虛心求教,找出原因,幫人解決。大小的政策,在實施中儘量溫和從不武斷。耐心的講,舉例子說。像這樣一個從不給自己謀私利而又正直的人,其他人能把他怎麼樣?
早些年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鬨饑荒的年代裡,血氣方剛地領著一夥人硬從土匪的手裡搶回了糧食,救活了不少人的性命。在幾年大鬥中,彆人在保命。他不怕死,跟一夥人硬拚硬鬥,因此還蹲了幾年籠子。
威望高,資曆老,更關鍵的是一身沒有任何汙點。如果不是這些厚底子,他有那個骨頭,一個大隊長敢去縣委大院找那位敬先生?就是公社那幫一身花花綠綠的廝混的二杆子們,不怕搞治安的,如果看見了他也得繞道走。
十多天已經過去了,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蘇傳林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了。看著林小端,又盯著那頂起來的肚子,猛然發現這個女人當初是在套話。要說懷疑自己的,沒有彆人,第一個就是她。
現在,蘇傳林忍住變態般的心情,在那孩子出生以後,把這女人帶出去賣了或者殺了她。
而另外一個陳紅綢,在大家的眼裡仿佛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女子。原本有一個對象,可蘇童出現時又轉移了目標。這個定義下的有點早,也是我在書中沒有交代清楚。
那位拖拉機司機叫李鐵民,跟陳紅綢的哥哥陳見心曾經是小學同學,兩個人小時候的交情還算過得去。因多年未見麵了又突然見麵了,便重新有了你來我往的關係。李鐵民經常去陳紅綢的家裡,一眼就喜歡上了漂亮的女子。可是沒有進攻的方法,陳紅綢根本看不上他。
陳紅綢聽了她哥的鼓吹,說李鐵民個子大,有力氣,人老實,其實這些都是小時候的事。又吹,最重要的是有一門吃香的手藝,將來是不用種地的,目前正賺錢買拖拉機準備自己乾。其他都不錯,就是文化少了點,勸她可以試著交往一下。
自己的哥哥,還有什麼不可信的?陳紅綢就答應了。
陳見心說通了妹妹,給李鐵民點了個水,去請個媒人介紹一下。然而,在交往中,陳紅綢才發現這個人是個沒有主見的草包。其次,說話嗓門大。有一種看似正常卻又不正常的行為,經常用糖和瓜子去逗耍一些小姑娘。乾活不細致,經常返工重來。更要命的,在縣城經常跟一些二流子混在一起;還有,一些簡單的字也寫不出來,比她的文化還少。這些都是暴露一個人的缺點。像這樣一個滿身都是毛病的人,陳紅綢不把他甩了才怪。
至於陳紅綢對蘇童的感情,可以看作是一種另尋的選擇,儘管是負重前行,但她深知還是有一定的希望。她同她哥哥曾說起過這方麵的話。她說“蘇城卿的兒子你知道嗎?”
“蘇城卿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