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入南風都(2 / 2)

長風載酒行 往北十裡 6381 字 9個月前

風雨將菊花放下,一如幾十年前她放下一朵菊花然後轉瞬消失在仰光的生活裡時做的一樣,她坐在灰黑色屋瓦上晃了兩下腿,然後往後一翻,消失在三人視線裡。

徐醉茗和北冥瑤麵麵相覷,說了今天告辭,但沒說是這麼個告辭法啊!

徐醉茗忙扶著北冥瑤、領著侍女和醫者、醫者之女告彆,醫者之女麵色不自然,反倒是和風雨有淵源的仰光醫者她對此沒有展現一絲情緒——傷心、生氣、高興……統統沒有。

老醫者和藹地交待她們藥方和飲藥方法,最後從懷裡貼身處顫顫巍巍拿出一封信,偷偷摸摸背著她的女兒塞到徐醉茗懷裡,小聲道:“我有一個大女兒,叫赤柚,她已經在外兩年沒回家了,麻煩你幫我把這封信帶給她。彆讓小婉看見,她會傷心。”

徐醉茗心虛地往背對著她們、站在藥爐前的女子處看了一眼,然後急忙將眼神收回來,把帶著老人體溫的信件放進胸口,拍拍,低聲答老人:“您放心。”

徐醉茗和北冥瑤走出醫館,老醫者站在門內揮手,如家中送孫輩遠行的長輩。

風雨在鎮口的榕樹下等他們,榕樹還沒迎來它的秋天,還能為過路人提供一方溫柔之地。

長長的樹須是溫柔的,刮到人臉上也舍不得刮傷人一分;穿過了整個樹冠、戲弄了全部綠葉的風也是溫柔的,龐大的身軀隻給人滿滿的擁抱。

“老醫者要我給她女兒帶一封信。”

“她女兒不是在身邊嗎?”

“另一個女兒。”

北冥瑤補充道:“大女兒。”

“她居然還有一個女兒。”

“你不知道?”

“嗯。”

“看來你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沒有見的必要,”風雨瞥了一眼徐醉茗背上的北冥瑤,牙尖嘴利,“我又不會生病。”

走出鎮口,有一位農夫牽著一架驢車直衝風雨快步走來,他滿臉都是殷勤笑容,皮膚是常年麵朝黃土背朝天造成的黝黑:“小姐,我找東頭老四家買了這輛驢車,您看現在是兩個人,價錢……”

風雨從挎包裡拿出一袋錢,聽響聲隻是銅板。

徐醉茗將背上的人放到鋪了一層薄被子的驢車上,然後自己繞到前方,和農夫道謝,接過控驢的繩子,坐上車,扭頭問風雨:“你什麼時候找的?”

風雨不情不願地坐到北冥瑤身邊,俯身盯著北冥瑤的雙眼,道:“北冥瑤,為了給你雇車,我身上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了,後麵的路你得有點眼力見。”

“跟著我,餓不死人。”

徐醉茗聽到她兩的對話,嘿嘿笑了一聲,一甩繩子,驢開始慢慢走動,她空出一隻手和農夫揮手告彆:“您老保重身體啊!我們走了!”

農夫正在數錢,聽到徐醉茗的聲音立刻抬起頭來,興高采烈地歡送她們:“幾位小姐慢走!下回還有需要再找我啊!東頭王阿爹王好成!”

兩個時辰,她們就能到達南風都。

風雨看著久違又有些許熟悉感的沿途風景,不禁深思悠遠,想起許多不想想起的故人來。她這一出山,勢必要遇上許多故人,相熟的、不熟的、交好的、交惡的,避不開,躲不過。現在就是看運氣了,讓運氣決定她出山這件事能瞞多久。

到時候——

風雨看向一心一意駕車、把驢車當新鮮物的徐醉茗,又看向上車後閉目而睡、但又因為身下木板太硬狠狠皺眉的北冥瑤。

到時候不知道這兩位還有多少力氣願意與她同行。

風雨雙手交叉抓住手腕,放在腦後,靠著剛到腰的圍欄睡了。

再睜開眼,就對上了徐醉茗那張大臉。

“風雨,這就是傳說中的月下眠嗎?無所地、無所時,憑風即睡,如月下酣睡?”

風雨伸手一把撥開徐醉茗的臉,打了個哈欠:“不知道。但應該是。”

“什麼叫不知道但應該是!”徐醉茗驚呼,再次貼近風雨,就快鼻子撞上鼻子,肯定道,“肯定是。”

風雨挑眉,再次推開她,下車,不鹹不淡地回了她一句:“哦,吃飯。”

南風都熱鬨,周圍十幾個小城和周圍村落的人都來吃飯,北冥瑤和徐醉茗搶到了個二樓大堂靠窗的位置。

北冥瑤正著身子靠在綁著厚實短枕的矮椅上,手中捧著一卷竹簡,長長的幃帽擋住她的容貌。

“你打算一直帶著下去?”風雨盤腿坐下,斜身半靠短枕,左手撐額,目光飄然落在樓下熱鬨熙攘的街道上。

寬敞乾淨的街道,沿街有序排列的商販,每個商攤前高掛一塊木牌,木牌上畫有南風都官府的富貴竹標記,標記下寫著商攤的專屬名字。名字大多起得清晰又有些風雅,比如對鏡紅妝,比如孩啼雜玩。街上男女老少都有,商賈有、腰間掛著官牌的人有、攀著情郎的女子有、擁著紅顏的男子有,拎著孩子拿著棍子從街頭罵到街尾的人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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