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絲竹亂耳, 歌舞升平，晚宴處處透著歡喜熱鬨, 隻有白孤雲身旁像是結了冰, 冷到傻子都能感覺出來玄明散發出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
白孤雲縮著肩, 心中叫苦。為了不被波及，其他人可以不靠近玄明，而他身為玄明名義上的徒弟, 隻能坐在玄明身旁，躲都沒處躲。
“大師？”他小心翼翼靠近玄明, 湊到玄明耳邊, 白嫩嫩的小爪捏著玄明的衣袖, 很是可憐, “我……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您不悅的事情？”
從晚宴開始，距離玄明近的隻有他，玄明生氣不會是因為他吧？
玄明沒動沒說話, 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心裡更加沒底，伸出手指戳戳玄明的大腿, “大師？大師？”聲音中不自覺帶著可憐味道。
玄明默默歎了口氣，白孤雲如此態度, 他還怎麼忍心, 就算是再大的氣也消了。
“沒有。”他緩和下來, “你不要多想。”
白孤雲試圖辨彆他這句話的真假, 思索片刻發現無法辨彆, 心道就當是真的吧，玄明也不至於騙他。
這時，納瑟獻舞結束正緩緩退下。白孤雲還沒來得及從玄明身旁移開，便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他半個身體靠在玄明身上，蹙著眉，看向納瑟的目光有些疑惑，突然眼前一黑，他的視線被遮住，眼前隻剩下玄明的一段衣袖。
“在看什麼？”玄明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沒……沒看什麼。”
嘖，直覺告訴他，他要是說在看納瑟的話，玄明肯定又生氣。
晚宴過了亥時才結束，玄明被皇帝叫去談事情，白孤雲不想見皇帝，便在原地等著他。
晚宴上的王公貴族們一直注意著白孤雲，因為玄明在不敢接近而已，玄明一走馬上就圍了過來，手中端著酒杯接二連三地給白孤雲敬酒。
白孤雲本就好酒，玄明在的時候不敢多喝，玄明不在正好喝個夠，所以對於敬酒來者不拒，把他自己那壺喝完了不算，又把旁邊桌上的一壺也拿了過來。推杯換盞之間，酒灑出沾在衣物上，到處都是濃鬱的酒氣。
他喝得眼中水意朦朧，臉色發紅，呼吸之間全都是酒氣，像是在酒缸裡泡過一樣。
敬酒的人不懷好意，一人接著一人，毫不停歇地灌他酒，都想著把他灌醉。可白孤雲是誰？！他可不怕這幾杯酒，就是直接灌他一大壇也灌不醉。
喝了幾輪，白孤雲沒有醉，倒把他們自己喝得醉醺醺，找不著東西南北。這些人再想找白孤雲灌酒，可暈的連人都認不清了，跌跌撞撞倒在案上呼呼大睡。
玄明回來的時候，白孤雲正拿著新一壺的酒直接往嘴裡灌。酒入口中來不及吞咽，不少順著嘴角留下，潤澤雙唇，浸濕衣衫。
姣姣明月、瑩瑩燭光，一者掛在他頭上，一者隱在他身後。這兩者皆是夜裡最明亮之處，然而與他相較，卻像是失了光輝，隻叫人把目光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玄明遠遠地便看到了他，聽到他口中吐字不清的呼喊，看到他背著月光將濃香的酒灌入口中。青絲長發，如玉麵龐，可堪入畫。他也看到了周圍醉的七扭八歪的其他人，還有人嘴裡喃喃要灌白孤雲酒。
這場麵不言而喻，他的目光倏然就變得淩厲可怕，幾步就到了白孤雲身後。
“小白。”
他聲音冰冷，略帶怒氣，進宮之前他跟白孤雲說過不能喝酒，以免酒後鬨事，卻不想白孤雲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做一回事。
白孤雲心裡咯噔一下，動作霎時頓住。他心虛到極點，拿酒壺的手都有點兒顫，可要是就這樣認了，免不了要被玄明教育一番。
嘖，這臭和尚的規矩也太多了，乾脆裝醉算了。玄明罵就罵，他就當沒聽到。
他將酒壺一丟，在空中滑了一個優美的曲線，最後落在玄明腳下，濺出來的酒正好到玄明袈裟上，濕了一片。看到玄明臉色更差，他在心底暗笑，打定了裝到底的心思。
以防玄明說他，他轉過身，裝作跌跌撞撞，一把抱住玄明的胳膊，身體搖搖晃晃，“大師額你額回來額回來了。”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貼在玄明身上，完全是酒醉的樣子。
“你……”
玄明剛一開口，他便一個轉身頭埋進了玄明胸前，而後懶洋洋地抬起頭，眼中沒有定處隻有醉後的迷惘。他朝著玄明露出一個大大的笑，緊接著又噴出漫天酒氣，熏得玄明眉頭微皺。
他難以支撐住身體，於是雙手抱住玄明兩臂，頭在玄明胸前蹭了又蹭，黑色長發蹭地微亂，宛如在撒嬌。
“唉……”玄明的心都化成了水。他這樣，玄明再硬的心腸也都化成了繞指柔，完全把責怪埋在心底，隻歎了一口氣，還騰出手來扶住他，生怕他摔倒。
李公公跟著玄明一道過來的，安排宮中的人將王公貴族們送走後，馬上就又看到了醉成貓似的白孤雲。他哎呦一聲，趕緊招呼宮女太監，“快快快，把白公子接過來，好好地送回去，可不要磕著碰著了，這可是玄明大師的寶貝徒弟。”
宮女太監很是聽話，馬上就上前，要把白孤雲接過去。隻是，玄明不放人，抓著白孤雲的那隻手像是鉗子一樣緊緊扣著，讓白孤雲離不開他半分。
“不用勞煩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