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要自己回家。但是陳老師堅持把她送回來。冬天黑的早。回到高土坡的時候已經是萬家燈火。透過點點燈光。細碎的雪花在空中飄舞著。格外晶瑩。
回到大雜院的時候。小雪和陳老師的頭上。肩膀上都白了。兩人站在門口跺著腳。把鞋底的泥汙震掉。拍打著衣服上的雪。忽然家門開了。一股溫暖冒了出來。小雪的父親竟然在家。
“爸。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醫院麼。”小雪驚訝道。
“明天居委會有大事。爸爸怕耽誤了。就先回來了。咦。這不是陳老師麼。快請屋裡坐。”老溫熱情的發出邀請。
陳老師連忙說:“不打擾了。大過年的。我還是回去吧。”說著推著車子就要走。忽然身後過來一人。把他的自行車攔住了。
陳老師定睛一看。正是上回代表小雪家長去開會的劉子光。劉子光熱情洋溢的說:“陳老師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可不能放他走。一起喝一杯去。”
陳老師想拒絕。但是此時大雜院裡的鄰居們都出來了。三老四少熱情的招呼著陳老師。讓他有一種盛情難卻的感覺。劉子光還搖頭晃腦的念著:“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陳老師也是文化人。此情此景。要是不喝一杯。都對不起這漫天的大雪。”
陳老師不是個俗人。聽劉子光這麼一說。便哈哈笑道:“我最喜歡白居易的這首《問劉十九》。本來回家也是想喝一杯的。既然大家興趣相投。我就留下喝一杯好了。”
“走。去二葷鋪。”劉子光拉著陳老師。又招呼老溫大哥和小雪同去。四個人來到巷口頭的小飯館。老板看到劉子光來了。興高采烈的說;“劉主任來了。快點裡邊請。地鍋都給你預備好了。”
地鍋是江北市的特色飲食。是用紅泥做成的小爐子。上麵放一個淺淺的鐵鍋。燉上雞或者魚。一圈再貼上薄薄的麵餅子。有菜有湯有飯。爐膛裡還有木炭加溫。冬天吃地鍋最合適了。如果再整一盅小酒。那滋味簡直神仙都賽不過。
四人坐定。劉子光喊道:“老板上酒。先來兩瓶淮江大曲。”
“好嘞。”隨著一聲爽朗的回答。兩個地鍋。兩瓶白酒端了上來。還有下酒必備的油炸花生米和乾切牛肉片。外麵飄著雪。屋裡溫暖如春。厚重的木頭桌椅雖然粗笨。但是乾淨結實。菜肴雖然簡單。但是好吃。淮江大曲雖然是最廉價的白酒。但卻是一代代江北男人最愛喝的烈酒。
小雪很乖巧的幫大人們倒酒。老溫有慢性病不能喝酒。麵前杯子倒滿看著就行。主力還是劉子光和陳老師。彆看陳老師是個文人。煙酒都很厲害。坐下就要抽煙。可是從兜裡掏出一個癟癟的煙盒來。無奈的笑笑扔掉。劉子光趕緊掏出自己的中南海說:“陳老師抽得慣這個麼。”
陳老師說:“是冒煙的我都能抽。”
四人一陣笑。劉子光幫陳老師點著煙。舉起杯子說:“今天咱們有緣。我敬大家一杯。祝老溫大哥早日康複。祝陳老師桃李滿天下。祝小雪學習進步。”
老溫笑道:“子光越來越有領導派頭了。”
小酒館老板也過來說:“劉主任本來就是領導。咱們高土坡的居委會主任。手下人大幾千號人呢。”
“是麼。小劉你當居委會主任了。”陳老師很驚訝。
劉子光笑笑:“承蒙大家抬愛。讓我做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其實這個主任我是不想當的。因為太牽扯精力。但是現在高土坡拆遷在即。為了幫大家討一個公道。能夠居有定所。這個主任。我當仁不讓。”
“說得好。”眾人一起鼓掌。這時候外麵又湧進來幾個人。老貝大叔、鄧雲峰、還有幾個鄰居。劉子光趕緊說:“加板凳。加招呼。再拿兩瓶酒。”
小酒館裡熱火朝天。大家都用小酒盅倒滿了白酒。互相敬著。小口咂著。議論著明天競選的事情。高土坡居委會主任的競選工作放在元旦下午。特地挑選這個日子。就是為了計票方便。節假日裡大家都在家。這樣才選的公平。
其實這個主任位置已經非劉子光莫屬。但是必要的程序也要走。街道辦事處那邊打過招呼了。如今周文水漲船高。已經是代市長秘書。他打個電話下來安排件小事。辦事處主任還不屁顛屁顛的給辦好。
劉子光先敬大家。然後大家回敬。酒過三巡之後。酒量深淺就分出來了。有些同誌的臉色偏紅。有些人偏白。有些人絲毫不變。陳老師就是那種不變色的。而且這人喝酒不吃菜。端起酒杯嘖的一口。丟一顆花生米進嘴裡嘎巴嘎巴嚼著。自得其樂。
喝了一陣子。鄰居們就都陸續散了。老溫體力不好。也回去休息了。小酒館裡就剩下劉子光和陳老師對飲。小雪坐在一旁托著腮幫子聽這兩位她最敬佩的男人吹牛。
四瓶淮江大曲已經見底。除掉鄰居們喝的。劉子光和陳老師每人八兩總是有的。但是兩人依然意猶未儘。又叫了一瓶白酒。談的也深入起來。
陳老師很坦誠的說:“小劉。你這個人。不簡單。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非等閒。不過我還是看走眼了。你不但非等閒之輩。甚至可以稱之為絕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