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娘親就洗漱穿衣,早早等在門口。
而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一對身穿白色喪服的男女帶著油紙傘,提著白燈籠,前來報喪。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們蒼白的臉,看起來頗有些詭異的氣氛。
好在莊行對這兩人的樣貌有所印象,知道他們是活人。
當時他賴在槐安小姐的懷裡,跟著大部隊前去參觀虎妖的屍首,在路上見過他們,就是在那個破了洞的土屋子旁,記得這兩人當時還招呼著其他人,把一個小女孩從屋內抬走了。
他們手中的傘柄向前,不像是給自己打的,倒像是在給某位看不見的神秘人撐傘。
莊行不確定那傘下有沒有東西,興許死者的靈魂真的跟來了,他不敢怠慢,娘親鞠躬的時候,他也從嬰兒床裡爬起來,對著傘下麵拜了一拜。
“家兄芸術將在今日出殯,特此來邀。”
男人送上一封請帖,與女人拱手,便一同往彆家去了。
兩人走後,燕槐安從臥室走了出來,已是換上了一身黑衣,腰間彆劍。
“燕小姐請稍等,我去做朝食。”娘親說。
朝食就是早飯,往日,要等天亮了,娘親才會去做飯,但今天太早了,沒來得及準備。
“葬禮,不吃飯。”燕槐安搖搖頭,似乎沒有吃飯的心情。
“那...等天亮了,我就帶燕小姐過去吧。”娘親說。
燕槐安點頭,端了張板凳,坐了下來。
莊行這會沒有裝睡,他醒著的,吱吱呀呀地朝著槐安小姐伸出手。
槐安小姐把他抱到腿上,兩個人坐下來,安靜地聆聽著外麵的風雪聲。
天亮之後,娘親去灶房裡提來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熏肉,用草繩綁上。
“燕小姐,我們走吧。”
“好。”
出門前,娘親用毛絨毯把莊行緊緊包起來。
外麵飄著小雪,出門後,能看到零散的人往同一個方向走去,手裡或多或少都提著東西。
路上沒有人說話,娘親在前麵領路,帶著燕槐安來到了村外的溪邊。
老獵人和村長站在那裡,他們手持鋤頭,敲碎了溪水上的冰麵,有人把棺木抬了過來,身穿喪服的幾人跪在了棺木邊,莊行看到了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不像那日亂踢亂打了,隻是她雖然和喪眷們一起,卻沒有身穿喪服,其他人燒起紙錢的時候,她更是不為所動。
這像是一種神秘的儀式,等待紙錢燃燒的灰燼飄到水麵上之後,村長和老獵人就拿起碗,在河裡舀水。
他們接替著,一人舀一碗,往打開的棺木內潑水,大概是在為死者洗淨身子,一共九碗水從棺頭潑到棺尾,潑完後,他們把接水的碗扔到棺內,跪下的喪眷一同起身,合上了棺木。
之後,棺木就被抬走了,喪眷們這才哭出聲,跟著一同前去。
莊行格外關注那個小女孩,不隻是因為她的特立獨行。
雖然她沒有哭,莊行卻覺得她才是最傷心的那一個。
她一定和死者有著莫大的關係,在莊行看來,她之所以不穿喪服不燒紙錢,也不跟著出殯的隊伍去埋葬死者,是因為她在抗拒,她不相信那個人死了,所以不願意做任何與哀悼有關的事情。
她站在那裡,眼神一直看著某處,好像在等人接她回家一樣。
她好像,還沒能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