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雪下》全本免費閱讀
鐘笛的心重重一顫。五年前最後一次見麵,他在湖邊苦苦哀求自己時的樣子也遠沒有眼前這一刻令她動容。
時過境遷昔日的執念早就化成煙雨隨風而去。
嘴上說著的恨午夜夢回時的怨,被繁忙的生活和快速流淌的時光稀釋、軟化。
是殘酷的現實將她從那場迷霧裡拖了出來。
淩程是遲到的迷路人再一次跟她錯位。他在五年之後終於走到了她奮力才爬出來的那個泥潭,不假思索一腳踏入。
鐘笛並不相信感同身受
可她覺得夠了,他一隻腳踏入就夠了。
她不需要用他的幡然醒悟去安慰或治愈那個泥濘中的自己。
她絲毫不覺得暢快。
鐘笛轉過身坐回那個沙發上。不再看淩程亦不打算安慰他。
她歎息眼前,卻沒有慈悲心軟到去開解他。
惡果不由一人而釀,錯誤卻不相同。
他們倆有各自的功課、各自的修行和各自的難題。該受的該悟的隻能各自承受各自領悟。
淩程就這樣站在原地,玻璃碎片般的記憶和情緒混雜在他的腦袋裡,像龍卷風在攪弄一場浩劫。
饅頭過來蹭了蹭他的褲腳發現他像個雕像,百無聊賴地踱步離開。走到轉角,看一眼沙發上的鐘笛,露出狡黠而高傲的目光而後走遠。
窗外的夜風往深處吹拂,也將淩程視為一個障礙物。他變得沒有溫度,經過風,不知冬夏,不知春秋,不知往前如何邁進往後如何自處。
他脆弱的心臟被逆流的血液穿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擁有一個時光機也知道這一個耳光扇去的不過是瞬間懊悔。
他的虧欠無法估量鐘笛的那句“買單”他用一個耳光根本無法結賬。
鐘笛坐到有了困意揉了揉眼眶起身去給自己找水喝。
那座雕像微微側身問她:“後來呢?”
“後來大姨媽就來了危機解除。”鐘笛在消毒櫃裡看見一個熊貓馬克杯拿出來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她背對著淩程而站捧著水杯從麵前的玻璃櫃門上能看見他的影子。
淩程手掌撐在了餐桌台麵上埋著頭接著問道:“如果真的懷孕了你是不是也不會再聯係我了。”
“當然。受一次屈辱還不夠嗎?”
“那你……會怎麼做?”
“我能怎麼做難不成要跟我媽一樣
含辛茹苦地當單親媽媽嘛。肯定是把孩子打掉。”話落鐘笛咬緊杯口不再有困意。
當初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她其實並未下任何決心。她隻是絕望於淩程的決絕被恨和悔、以及對自己的厭棄淹沒。
那時候她也想要一個時光機能回到林思陽帶她去那個聚會的時刻那晚她絕對不會多看淩程一眼開口對他說任何一句話更不會上他的車。
即便回不到那個時刻即便淩程是她生命裡必經的劫難那她也願意隻回到那個吵架的晚上她不會跟他上床不會默認他不戴套更不會用婚姻來做他們瀕臨崩盤的關係的障眼法。
還有那顆藥她買藥時有多麼清醒決定不吃的時候就有多麼糊塗。
許多人都會被一瞬而過的衝動挾持而後稀裡糊塗地過一生。
她再自視清高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俗人。她最糊塗的這個選擇讓她成為了會鄙視自己的人。
等待結果的日子裡她的心情在稀裡糊塗過一生和清醒做抉擇之間反複橫跳。
其實醫生的那一句“不用做手術”對她來說是一句巨大的解脫。
……
鐘笛的回應過於快速果決淩程一時之間產生恍惚不知道“把孩子打掉”這個想法是她在已經懷孕這個前提下所做的抉擇
“美真知道嗎?”他卻隻敢迂回打探。
鐘笛鬆開咬杯口的牙齒說:“不知道。”
美真已逝何必還將她牽扯進這樁舊日恩仇。她也不願意再回憶美真跟她談心勸她跟淩程重新來過的那個長夜。
那是美真作為一個媽媽這一生最殫精竭慮的夜晚。
如果毫不知情美真為什麼要她打那通電話?淩程抬起頭看向鐘笛挺直的脊背和倔強的側臉她握著杯壁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往前一步繼續輕聲問:“那來月經之前你用驗孕棒測過嗎?”
“沒我不敢。”依舊是快速果斷的語氣。
淩程壓下眉梢她是個話少且說話很慢的姑娘往往隻在生氣或者撒謊時才會出口急切。
他又問:“吃避孕藥副作用很大除了推遲身體有其他不良反應嗎?”
鐘笛忽然回頭看著他慢慢的淡淡的回應:“我痛經你是知道的。你這樣盤問是在質疑什麼?”
她不這樣問淩程還隻是猜測現在感覺到她真的可能在撒謊。
“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淩程自知撬不開她的嘴
,而現有的事實已經能將他定罪。他藏住眸色,用心間的浮灰蓋住還想追問的不理智,又說:“我隻是覺得,夏天剛遇見我時,你看上去對我恨之入骨,這麼恨,該有徹骨的理由。”
“丟掉所有的自尊,祈求你跟我結婚,甚至誤以為自己懷孕,在電話裡跟你憧憬未來一家三口的生活……而你,毫無反應。這些,不夠去恨嗎?”鐘笛放下手裡的熊貓杯,走到淩程麵前站定,“換做是你,你不恨嗎?”
“恨,我會跟你一樣,希望他去死。”
鐘笛轉身要走。
“剛剛沒急著走,是因為擔心我的身體嗎?其實我要是發病死了豈不是更解你心頭之恨。”
“我就是在等你死。”鐘笛不在乎多說幾句違心的話,她隻是話少,可論嘴上功夫,他遠不如她,她又回頭笑笑:“否則明天一早接到通知,看見的或許就已經是你涼透的屍體。好歹這段日子你在我身邊搖尾巴求關注挺有意思,好好送你一程,也算我對你上過心。”
鐘笛有一張利嘴,卻不輕易傷人。她不會在人前傷他,也不會在他脆弱時傷他,能讓她張牙舞爪的,一定是他先賣弄心機,說戳破她心思的話。
所以淩程會認為,其實她才是那個傲慢的人。她驕傲到連關心都要遮遮掩掩,嘴硬到把每一個愛字都念出無所謂的意味。
可她計較付出和輸贏,並不是她本意。是他給的不夠,愛的不夠,不夠敏銳,又過分自大,才釀成了今日的苦果。
淩程聽見她輕輕關門的聲音,心裡也落下一把鎖。
他把一個黑洞鎖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得知餘湘和淩程在社區國慶晚會上的表演被取消後,袁夢潔大失所望。
吳萱萱問餘湘:“到底是你們倆誰的意思啊?”
“我。”餘湘笑道:“這樣的曲子不該我跟淩程這樣的小夥子來合奏,練習了好久也找不到合適的氛圍,就不上台露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