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是虛掩著的,伸手一推,老舊的竹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比起剛裝飾完畢的清風居,這間院子簡單到有點簡陋。
正屋裡麵,除了一張破舊的草榻,便隻剩下一方冷灶。
草榻旁邊,伏著一個掩麵輕啜的老婆婆,她發絲斑白,瘦骨嶙峋。
靠得近了,李意清才聽到老婆婆口中念叨的話語:“天殺的拐子……啊……”
一滴渾濁的淚珠順著老婆婆的眼角流淌而下,她的雙目早在一日接著一日的悲泣中變得模糊不清。
滕夫人主動伸手扶起老婆婆。“劉阿婆,你先坐起來。”
老婆婆哭到快要昏厥,聽到滕夫人的話語,順著她伸出來的胳膊坐在了草榻上。
滕夫人道:“這是新搬來的意清,婆婆您認個臉。”
滕夫人左顧右盼,見灶台冷冷,主動道:“我先回去拿兩個饅頭來。意清妹妹,還請你幫忙照看婆婆。”
李意清本想自己出門去拿,可是滕夫人手腳利索,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她隻好遠遠地坐在婆婆的身邊,婆婆像是哭累了,安靜了下來,默默坐在床邊發呆。
透過她那一雙渾濁的眼眸,李意清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時間並不能讓人忘記傷痛,隻會讓人習慣。
滕夫人很快端著一碗熱湯和兩個饅頭過來,放在了婆婆的身邊。
“劉阿婆,多少吃一些吧。”
老婆婆看見是滕夫人的麵容,忽然小心翼翼地抱著滕夫人的腰身,聲音顫抖道:“乖孩子,你還懷著孩子呢,怎麼能操勞。”
滕夫人絲毫沒有嫌棄老婆婆的意思,輕輕地抱住老婆婆,“過會兒我帶荇兒過來玩,阿婆,你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
老婆婆遲鈍地想了想,然後說好。
她年紀大了,牙口不好,滕夫人將饅頭掰成碎片,放入鮮香滾燙的羊肉湯中。
老婆婆吃得很慢。
騰夫人這才走到李意清的身邊,小聲道:“今日賓客多了些,婆婆應激,你千萬彆放在心上。”
李意清鄭重了搖了搖頭。
兩人走出散發著黴味的內屋,看見門前的一大塊空地,忽然想起來毓心買回來的秧苗和菜籽。
她將自己心中的打算講述給騰夫人聽,騰夫人聞言,眸光中帶上一抹亮色。
“這個主意好,我閒時也能來幫忙。”
李意清說乾就乾,端午過後,雖然落雨不如清明充沛,但是在盛夏前吃上一口綠蔬,倒是不難。
往後幾日,他們得閒就會趕到劉家阿婆的院子中,開墾出兩壟方便種菜的菜畦。
播下豆角籽和葵菜籽後,每一日都能見到不一樣的變化,埋在土壤下的種子遇雨生芽,很快長出了一小排整齊的綠尖。
幾日後的早晨,李意清侍弄完自家院前的菜苗後,和茴香一道去了隔壁的院子。
她和茴香驚奇的發現,今天的菜畦上濕潤,顯然已經被人澆過水。
滕夫人最近身體不舒服,應該不是她。
李意清正在心中猜測,忽然看見原先將自己關在屋中不肯動彈的劉阿婆走了出來,她手裡捧著一個破口的瓦甕,顫顫巍巍地接水潑在菜苗上。
天氣欲發炎熱,需要早晚兩趟澆水,這新生的芽尖才不會枯萎。
茴香看到劉阿婆的身影,內心十分激動,伸手扯著李意清的衣袖。
劉阿婆注意到兩人停下腳步盯著自己瞧,乾瘦的臉龐上沒彆的反應,繼續手上的動作。
連著差不多十天,她對新搬來的一家熟悉起來,雖然還不到主動搭話的地步,但至少不會受驚。
李意清主動上前兩步,抬眸朝著劉阿婆笑:“阿婆,早啊。”
劉阿婆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垂落的水珠沾在芽尖上,在晨光下微微閃爍。
劉阿婆伸手在自家的額間抹了一把,想招呼李意清坐下,回首卻看見屋子在侄兒的霍霍下,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她眼底不可避免染上一層陰霾。
李意清不知道為什麼劉阿婆怎麼突然低落起來,收到茴香詢問的眼神,也隻能無助地聳了聳肩。
不過種上菜後,劉阿婆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太多。
李意清在空空蕩蕩的院子中轉悠了一圈,兩套宅院大小相似,可是這邊隻住著一個劉家阿婆,後院大片的空地,若是收拾出來,說不定也能種上兩三壟小菜。
她轉悠完,回到清風居。
晨起去陳麻子家取最後一個木櫃的洛石失魂落魄的回來,看見李意清,眼眶有些發紅。
李意清:“怎麼了?”
洛石聲音有些哽咽,“我今日去陳師傅家,卻沒有看見他人,問了旁邊的嬸子,才知道陳師傅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