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扶額。
——原來少女並非同情。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心裡有點開心。
就像是花苞嗅到了春暖的氣息,忍不住怒放。
少女素來對人的情緒遲鈍,也就是俗稱的沒眼力見。
可在花滿樓身上,她卻總是能準確捕抓到對方的情緒。
這是怎麼回事?
竹枝枝有些茫然地想。
心裡茫然的少女,手上的動作倒是利索,直接用力一托,就把花滿樓送上了板車。
緊接著。
花滿樓手裡就被塞了一個冊子和一支筆。
“麻煩花神記賬了。”竹枝枝說完,將板車兩邊的推手握住,“花神坐穩了。”
花神能怎麼辦?
花神也隻能乖乖坐下,被少女推著走。
很快。
他們就變成了街道最靚麗的風景線。
少女出了銀號的門,就開始從青樓出發,一個個清點損壞的物品。
青樓老板娘從彆處睡醒,帶著自家姑娘們趕回來的時候,一臉愕然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銀兩。
“這是……”老板娘看著已經給過錢的陸小鳳。
陸小鳳點了點頭,示意她收著就是了。
“這是你的財物損失費。”少女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們人不在,精神損失費就不算了。”
“什麼?”老板娘聽不太懂。
少女把手上的紙筆遞過去:“要是你確認損失的物品和價值無誤,請簽下你的名字,蓋個手印。”
老板娘一臉恍惚地照辦。
竹枝枝朝她點頭致意,數出足夠的銀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遞給老板娘。
完事之後,少女繼續推著小板車,向前去。
清晨的長街,狼狽被迅速收拾好。
眼淚擦乾之後,生活還是繼續著。
少女背對著朝陽,卻隨著光,走向了很多人的眼裡。
或許,還有心裡。
一顆顆碎銀,一個個銅板,被鄭重放到了老百姓的手上。
一聲聲道謝,一次次彎腰,將他們包圍纏繞。
到了後麵,原本吊兒郎當,隻覺得好玩的浪子,都收起了臉上的嬉笑,變得無比認真。
途中也有鬨事的,想要占便宜的家夥。
那些家夥,往往不是妥協在少女的武力中——畢竟她一鍋鏟下去,就能把板車上嚇人的大漢敲暈;就是被少女認真核實之後,一本正經的教育,羞得麵紅耳赤,狼狽逃離。
少女踩著清晨的光,一直到黃昏來臨,紅霞漫天,才做完這件事情。
“算完了,去吃飯。”陸小鳳鬆了一口氣。
從早到晚,粒米未進。
這活,可比找他麻煩還要累人。
“不行。”竹枝枝道,“我們還有一件事情沒做。”
“還有?”浪子仿佛聽到了什麼噩耗。
他握著板車的手一鬆。
磕!
剛醒來的勾魂手和鐵麵判官,又昏過去了。
“當然。”少女說道。
她掰了掰自己數錢數到抽筋的手指,將剩下的碎銀和銅板裝到同一個袋子裡麵。
“我們還要將這兩人送去見官,順道把推車還給銀號老板。”竹枝枝瞪了陸小鳳一眼。
借東西不還,是不道德的!
花滿樓溫和道:“竹姑娘說得對。”
“行行行。”浪子舉手投降。
這就護上。
看來他的地位,是真的要“江河日下”咯。
他們路過飄香的酒樓,去了衙門,將綁在板車上的勾魂手和鐵麵判官交給了捕快。
實誠的少女,將剩下的銀票,也塞回了鐵麵判官的袖子裡。
她兩手輕輕捏著對方的衣袖,快速把銀票塞進去,像是極其嫌棄。
那袋碎銀銅板,則是被丟過去的。
咚。
打在鐵麵判官的肚子上。
捕快順著錢袋劃過的軌道,看向竹枝枝。
“我這是不小心的,沒傷他!你不許抓我。”少女警惕地盯著捕快,“不信你驗傷,我可以等你。”
捕快:“……不用了,你們走吧。”
少女堅持:“我怕你冤枉我,現在人證物證都在。你驗!現在驗!當場就驗!”
捕快無奈,隻能草草把鐵麵判官的衣服解了。
上麵除了舊傷,什麼傷都沒有。
“是吧。”少女驕傲道,“我就說沒有傷。我自己下手,我肯定清楚。”
捕快:“是是是。”
花滿樓忍了一下,沒忍住。
展顏一笑。
——少女過分可愛了。
事情總算徹底完結,陸小鳳撒丫子狂奔酒樓。
“小二!把你們的招牌,全給大爺上了!”陸小鳳還沒落座,就拉著小二哥開始點菜。
他現在餓得,能啃下一頭牛!
花滿樓怕少女又不願吃飯,便柔聲勸道:“你要是再不吃飯,身體就要扛不住了,要是身體垮掉了,那是沒辦法做彆的事情的。”
“所以……”青年說道,“我請你吃飯,你吃飽以後,賺錢還我,如何?”
竹枝枝也餓到了極點,很快就被花滿樓有理有據,又溫和堅定的聲音說服。
——先吃,吃飽了去賺錢還給花神!
啃著雞腿的竹枝枝,腦子晃過一個想法。
他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