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大驚的樣子,讓花滿樓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少女也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的笑,不像是銀鈴晃動,倒像是雨水落在木葉、花瓣上,清脆而利落,又帶著天然的嬌憨。
——如同她本人一般。
青年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可他還是忍不住轉臉“看”過去。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能看得見還是很好的。
兩個人的笑容,讓陸小鳳有點無奈。
“花滿樓,你是怎麼猜到,這個人就是西門吹雪的?”陸小鳳覺得,花滿樓怎麼想,也不應該會想到西門吹雪。
“不就是你把答案,告訴我的嗎?”花滿樓笑道。
“我?”陸小鳳否認道,“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把答案告訴你呢?我原本是打算讓你猜上三天三夜的。”
就為了猜個人名,耗上三天三夜?
少女:“……”
幼稚的男人。
“就是因為你告訴我,就算我猜上三天三夜,也猜不中這個人。”花滿樓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從我絕不會猜的名字說起,不就好了。”
陸小鳳愣住了。
“能讓我意想不到的人,不算多,西門吹雪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花滿樓帶著他那溫和的笑容,繼續說道,“要是你不說出剛才那句話來,估計我猜三天三夜,也猜不到。”
浪子懊惱咬牙。
——沒想到出賣他的人,會是他自己。
“花滿樓啊花滿樓。”陸小鳳搖頭笑道,“像你這麼聰明的男人,應該離我遠點。”
“為什麼?”少女和青年同時開口。
陸小鳳歎氣道:“因為有你這種聰明好看又溫柔的男人站在我身邊,小姑娘隻會看你,哪裡能看到我的存在。”
——浪子明顯意有所指。
——指的,當然就是少女。
青年聽懂了。
少女卻不懂。
竹枝枝點頭附和,老實說道:“那倒是。有我花神這種存在,原本還算不錯的陸小鳳,現在就隻能勉強入眼了。”
——這可是他們花神死忠粉的基本修養。
小雞這話說得好聽,可以多來幾句。
陸小鳳被氣得翻了半圈白眼,他拍著青年的肩膀,幽怨道:“花滿樓,你瞧吧,和你站在一起,我可真是虧大了。”
浪子覺得,為了自己摯友的終身幸福,他可真是操心太多了。
——還賠上了自己風流倜儻的名號。
唉。
虧大發了。
花滿樓隻是露出來一個溫溫潤潤的笑容,並沒有多說什麼。
陸小鳳的意思,他很明白,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打諢插科幾句之後,大家的心情明顯放鬆了一點。
弓弦拉滿,總是容易崩壞的,更何況是人。
青年覺得,適度的放鬆,可以令人的腦子更清醒一些。
“陸小鳳,你剛才說……西門吹雪來了?”花滿樓道,“可我怎麼沒看到他?”
浪子抱著手臂,斜靠在池塘邊的大樹上。
“西門跑去追‘蚯蚓’去了。”陸小鳳道,“不然我哪有閒心回來找你們?”
正說著呢。
竹枝枝就感覺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
——是殺氣。
可這股殺氣卻被收斂了,也並不衝著他們而來。
她轉頭去看。
小路儘頭慢慢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年輕男人,他斜背著一柄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劍柄從他肩膀露出來。
——是個強者。
少女的直覺,給了她最直觀的判斷。
對方的手垂在身旁,手上纏了幾圈藤蔓,似乎在拉著什麼行走。
等白衣人走近,竹枝枝才看清楚,原來對方手裡拖拽著一個人。
“西門?”陸小鳳喊了一聲。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西門吹雪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肆意把人折磨的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他把一個人拖拽著前行?
原來這個人,就是西門吹雪。
竹枝枝的眼睛,微微瞪大。
少女的眼神中,帶了一點點“原來西門吹雪長這樣,果然和預料的並沒有什麼不同”的意思。
少女初初看見陸小鳳時,臉上也是這樣的神情。
那是一種陌生的熟悉,被證實之後的恍然大悟。
作為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兩位大俠,對這樣的眼神十分熟悉,並沒有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
浪子現在,隻覺得對此情景毫無反應的少女,不對勁。
按照他對少女的了解,她此刻應該是蹦起來,指著西門吹雪的鼻子,罵對方不道德雲雲。
可少女很安靜。
就連不忍心看人受苦的花滿樓,也表現得很安靜。
他們當然是安靜的。
因為西門吹雪手上拖著的,是一個死人。
死人身上墊了幾塊破布,用藤條捆了,被西門吹雪拽在手上拖著。
此時天色已經十分昏暗。
陸小鳳靠著一雙眼睛去看,倒是不如竹枝枝和花滿樓的敏銳感官。
等西門吹雪靠近的時候,陸小鳳才發現,那是一個死人。
——是那條“蚯蚓”。
“蚯蚓”臉色鐵青,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天空,似乎並不願意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
花滿樓對少女身上的殺氣免疫,但對西門吹雪身上的殺氣,卻是敬謝不敏的。
隻是青年素來君子,就算是不喜,也並沒有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