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覺察出青年的心情。
她的目光,便落到了西門吹雪身上。
——好一把移動的冰山冷劍。
少女如是想。
竹枝枝在麵對著朋友的時候,自然是沒有半分殺氣的,不像西門吹雪,哪怕是極其平靜的時候,也像是一把隨時出鞘的長劍。
沒有殺氣的少女,除了麵容姣好,實在是普通。
西門吹雪並沒有多給她半分注意力。
“誰殺了他?”陸小鳳蹲下來,扒拉著“蚯蚓”身上的致命傷口。
傷口就在脖子側麵,密密麻麻的細針,已經全部沒入了脖子裡。
“不知。”西門吹雪說話,語調也是冷的。
陸小鳳看完傷口,站起來:“你沒看到殺他的人?”
這不能吧?
浪子不信有人能在西門吹雪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暗殺人。
西門吹雪道:“我隻看到,有細針忽然就從他衣領裡麵跳出來,紮入他的脖子裡。”
浪子:“?”
他的疑惑與驚訝,真情實感。
“我會騙人?”西門吹雪看著陸小鳳的眼睛。
——不會。
誰會騙人都有可能,可西門吹雪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並非因為他要塑造什麼高嶺之花永不倒的品格,而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不屑。
這世界上,還沒有值得他西門吹雪說謊的事情。
“就是知道你不會騙人,所以才覺得事情更加離奇。”浪子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細針又不是一群小頑童,怎麼會自己跳起來,紮進他的脖子裡?”
“或許是……因為它。”不知道什麼時候蹲下去的少女,從“蚯蚓”衣領裡麵,掏出了一片三疊紙那麼薄的鐵片。
那樣薄的東西,要是不特意去翻,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浪子彎腰拿走少女指尖的鐵片,幾乎要把眼睛黏上去看:“這是什麼?”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實在是看不出來門道,陸小鳳轉手就遞給了旁邊的青年:“花滿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花滿樓伸手接過,摸了好幾遍,驚歎道:“好精妙的暗器!”
暗器?
一塊小鐵片居然會是暗器!
陸小鳳覺得,一定是黑夜影響了他的敏銳洞察力。
他決定找個小酒館,坐下來好好喝一杯酒。
小酒館就在一片桑樹林裡麵。
四月的桑樹,新枝萌發了新芽,小花苞顫顫巍巍的,初初冒頭,怯怯打量世間。
它們見得最多的,就是精致乾淨的小酒館,以及來來往往的武林人士。
日光隱退,月色淡出,星子占了漫天。
星子漫天的光,照亮了通往小酒館的路。
此時的小酒館,燈火煌煌,人聲鼎沸。
他們一行四人,差點找不到地方落座。
“小二哥。”陸小鳳一落座就開始點菜,無比熟稔地道,“先來兩斤竹葉青,二兩桑果酒,兩斤醬牛肉,兩碟醬菜,稍晚再給我們來一鍋你們的大燉鍋。”
“好咧!客官稍等。”小二哥把布巾往肩上一搭,就走開了。
少女一隻手撐著腮幫子,好奇地打量著精致的小酒館。
酒館並不大,隻是擺了七八張四人的桌子,現在都坐滿了人。
大家都帶刀佩劍的,顯然是江湖中人。
他們腳下的細頸酒瓶,已經堆了好幾個了,桌上的碗,也是滿滿的。
醬牛肉被他們大口塞進嘴巴裡麵。
——聞著就覺得香,再這麼一看,能把人原本三分的餓,活生生看多七分。
竹枝枝趕緊轉頭。
免得把自己饞死。
櫃台那邊,老板正垂著頭,撥弄著算盤,似乎是在記賬。
小酒館的窗戶是上下翻頁的,被一根竹竿撐著,能瞧見外麵桑樹林幽靜的風景。
兩邊牆壁,也被老板掛上了一些裝飾的空酒瓶。
晚風吹拂過,酒瓶就會發出叮叮的響聲。
少女覺得,還挺好聽的。
——沒想到老板還有這種巧思。
小二哥很快就把酒和涼菜送了上來。
浪子挖“蚯蚓”老半天,肚皮早就餓扁了,他直接抽出一雙筷子,夾了一大口,囫圇吞了下去。
相比之下,慢慢飲著酒的花滿樓和西門吹雪,就顯得特彆優雅了。
竹枝枝也夾了一片醬牛肉,塞進嘴巴裡。
饑腸轆轆的內臟,瞬間得到了撫慰。
隻是隨後,更強烈的饑餓感,把她給包圍了。
少女下筷的速度,加快了一點。
浪子狼吞虎咽了一陣,肚子沒那麼叫囂之後,就拍開了竹葉青的封口,給三人滿上。
少女還沒沾過酒呢,目光隨著那淡淡的竹葉清香,在轉動。
“這酒烈,不適合你喝。”浪子朝花滿樓擠眉弄眼,“讓我們花公子,給枝枝姑娘倒一碗桑果酒。”
少女滿是期待,看著青年。
陸小鳳極力推薦,煽風點火。
花滿樓無奈,給少女倒了剛蓋過碗底的桑果酒。
“先嘗嘗合不合適你口味。”青年溫聲道。
——少女那表現,想必是不曾沾過酒的。
他怕她不勝酒力。
少女歡喜,就要接過。
咻——
暗夜裡,窗外射來一支箭。
哐——
花神遞給少女的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