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也灑落少女脊背。
溫柔將她抱住。
竹枝枝蹲在小溪邊,抱著膝蓋,鼓著臉。
任誰看見了,都知道她在生氣。
那一雙眼睛,都起了紅,胸口也氣得上下起伏不定。
咕——
水麵起了一圈漣漪。
一條河豚抬起頭來,滴溜溜轉著那雙眼睛。
那雙頰鼓起的模樣,和少女一模一樣。
竹枝枝自己透過水麵,也能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人一魚,像極了鏡子的兩麵。
“你居然欺負我。”她輕輕地哼了一聲,嘀咕著,把對霍休的控訴,也一起發泄了。
少女的手,按住河豚的頭。
她微微用力,把河豚按到了水底下。
河豚還沒從怔愣中回神,呆呆地被按到了水底下去。
等它碰到了水草之後,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一溜煙遊走。
花滿樓不放心她一個人,就站在不遠處等著。
他原本是極其擔心的。
可聽到少女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之後,又不自覺想笑。
他想,這輩子怕不是隻能遇上怎麼樣一個可愛的人兒。
青年麵朝著落日。
餘暉輕輕柔柔撫過他的臉,然後被落日拖拽著,入了山。
竹枝枝也將煩悶的心情發泄完,站了起來。
一轉身,她看見花滿樓就在不遠處。
“花神!”少女的聲音,又變得雀躍起來。
像是清晨露水落在枝葉上的鮮活。
“枝枝。”花滿樓微笑道,“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少女點頭:“可以呀。”
花神叫她枝枝哎,聽著都覺得開心。
少女的開心,花滿樓已然覺察,他也不禁跟著展開笑顏。
陸小鳳靜看半晌,也實在不忍心打擾這樣的他們。
可他不得不打擾。
“花滿樓,枝枝姑娘。”浪子朝他們遙遙揮手,“走了,吃飯去。”
飯,當然是一起吃的。
吃飯的時候,追命正好壓了霍休前來。
“看來我是趕巧了。”追命一手拉著已經被點了穴道的霍休,一手將酒壇單手舉起,把酒往嘴裡倒。
乃是真倒。
竹枝枝看得瞪圓了眼睛。
追命將半壇酒倒入肚子裡,人已經滿足了不少。
追捕霍休的疲憊,一掃而空。
“這居然是九醞古酒。”追命將壇子往桌子邊上一放,“好酒!夠烈!”
竹枝枝湊近一點點,動了動鼻子。
“竹姑娘想喝?”追命將酒壇子往前一遞。
酒氣撲麵而來。
少女趕緊擺手:“不不不,這個味道太濃了。我隻是看你喝酒像是擰開腦袋倒進去一樣,直通肚皮,還以為這是白開水。”
“擰開腦袋倒進去?”追命念叨了一遍,大笑道,“這譬喻我喜歡!”
他們江湖人,過的不正是將腦袋彆腰帶上的生活。
這擰開腦袋喝酒,很適合他們疏爽豪放的江湖人。
追命問道:“不知道這酒,是從哪裡找到的寶貝?”
對於愛酒的人來說,這可不就是寶貝。
花滿樓笑道:“那就要謝謝霍樓主了。”
霍休氣得想要跳起來,可他穴道已被點住,人也捆了起來,隻能直瞪眼。
追命瞬間明白。
這是從霍休的小樓搬來的。
霍休素來喜歡收集各地美酒,看來這回是讓他們撿到了便宜。
少女悄悄堵住了耳朵,當作沒聽到這句話。
江湖人的飯桌上,絕對少不了酒。
就連花滿樓,也免不了要少酌幾杯。
竹枝枝好奇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花滿樓的杯子。
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也知道,少女一直在盯著他手中的杯子。
“想喝?”青年對著少女的方向,溫潤一笑。
少女眼睛一亮:“可以嗎?”
她還從來沒有喝過酒,有些好奇。
“自然可以。”花滿樓道。
他伸手換了一小壇酒,倒在酒壺裡,再斟了小小的一杯,遞給竹枝枝。
“此酒名為碧芳,初初因周敦頤一句‘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令不少雅士采蓮搗碎入酒,因此得名。”花滿樓溫聲潤語,和少女解釋著,“此酒並不濃烈,你可以嘗嘗。”
竹枝枝接過,先是低頭嗅了嗅味道。
花果的香氣和酒氣混合在一起,有一種彆樣的清香。
不難聞。
好像還有點好聞。
她試著,輕輕抿了一點,將嘴唇沾濕。
再慢慢砸吧了幾下。
還挺好喝的。
少女的眼睛亮了亮,開始小口小口地抿著。
一杯喝完,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過一輪,四大名捕就要告辭離開,先將霍休收押回京。
公門的事情,陸小鳳也不好多說,更加不好留人。
無情臨走之前,提醒少女:“希望竹姑娘不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竹枝枝點頭,一本正經道:“放心,不會的。”
“那便後會有期。”
大家抱拳告彆。
少女也抱拳。
大家說“後會有期”。
少女也跟著板著一張臉,說“後會有期”。
“今晚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陸小鳳伸了個懶腰,“走,找間客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