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包袱,多出來的一個,被竹枝枝拋給了傅紅雪。
“這是能進去西北方向五十裡開外那萬馬堂的東西。”少女抱臂道,“不過一切太湊巧了,很明顯就是個陷阱,你自己考慮要不要去。”
隔壁桌子的食客,演技實在不太高超。
老實點說,是有點爛。
消息引導得過分刻意了一點,擺明就是對著他們六個人說的。
“萬馬堂”這三個字,是為了吸引傅紅雪的注意;“鐵觀音”三個字,則是為了吸引他們五個人的注意。
不過竹枝枝想不明白,如果萬馬堂一年前就被大火燒了,那傅紅雪對萬馬堂應該已經沒有任何執念了才對,畢竟這時候的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已不再是那個隻為了複仇而活的傅紅雪。
既然如此,為什麼對方還要用“萬馬堂”這幾個字來吸引傅紅雪呢?
想不通,少女暫時也就不想了。
有些事情放著放著,自然就會有答案。
傅紅雪將包袱接住,垂下眼眸來,說了兩個字:“多謝。”
竹枝枝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過她也沒說什麼。
人,總是會變的。
不僅人會變,天色也會變。
竹枝枝他們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
風靜了,沙停了。
大漠孤煙直上九天,長河落日燦若金輪。
金光映照。
沙金黃,日金黃。
天地共一色。
東看還依稀可見點點青草,夕陽光落草尖,如螢;西看便全是大漠黃沙,沙丘起伏,追逐天際,餘暉翻湧似滄海。
一覺醒來,已不見傅紅雪。
他們去食肆吃了點東西,就騎著馬,向西北方向去。
虧得還在邊城,未到大漠。
若是在大漠之中策馬,沒多久就要累死馬兒去。
可邊城細沙如雪,揚起一捧可裁輕紗,馬兒走得並不輕鬆。
五十裡的路,他們比平時多花了一倍的時間。
“前麵就是石林了。”陸小鳳拉住馬頭,扯了扯自己臉上圍著的藍色紗布。
這東西,他戴著真是感覺彆扭極了,可要是不戴,麵具也擋不住眼睛裡打進來的風沙。
難搞。
不用陸小鳳說,大家也能知道,前麵不遠就是石林了。
邊城明月已升起。
清輝剪影。
石林如同佇立的魔,虎視眈眈看著他們。
“傳聞,石觀音就住在石林裡,不知道這邊城的石林和沙漠裡的石林,有何不同?”花滿樓說道。
“這邊城的石林和沙漠裡的石林,它們有什麼不一樣,我不知道。”陸小鳳身體前傾,摸了摸馬頭,“不過,我知道石觀音是這個世上武功最高最鐵石心腸最冷漠,也是最美的女人。”
當然,浪子現在的注意,都在“最美”二字上。
對於美人,他自有一番欣賞。
譬如豔絕九天的漆雕醉,譬如靈動如山間精靈的少女,譬如清冷美人老板娘,又譬如他諸多紅顏知己。
“是麼?”石林之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這聲音不像普通少女一樣甜蜜,自有一種淡漠清雅,就像沙漠裡的一泉清水,有著十分獨特的魅力。
隨著這道聲音出現的,還有石林側麵駛出來的一條船。
船?
沙漠上怎會有船,還是海上的大船!
花滿樓不像其他人。其他人是用眼睛看的,所以隻能窺見一隅;他是用聽的、感受的,所以他能在黑暗中窺得那船的全貌。
那船渾身都用輕巧的竹子做成,船底下麵裝著兩塊很堅韌,也很平滑的竹板,有數十隻鷹在船上空飛行。
鷹腳和船用繩子連接著,船上的人往前丟肉,鷹便會拖著船往前走去。
實在是妙。
君子這麼想。
大船兩邊,還有十幾頭駱駝跟著,駱駝身上掛滿了東西。
駝鈴叮當響。
大船逐漸靠近,月華灑落在船頭站立的人身上。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一身白色紗衣沾著月色流光,隨晚風飄揚。
她的臉,五官恰到好處,身材也恰到好處,就連一舉一動的儀態,都是多之一分令人生膩,少之一分使人可惜。
就算是楚留香和陸小鳳這樣,見過眾多美人的浪子,也在女人出現的那一瞬間目眩神迷。
不用說,這一定就是石觀音。
隻是很快,他們的目光便收了,變得很規矩。
船停在他們麵前。
石觀音眼眸垂下,赤足踏上馬頭,再踩上楚留香的大腿。
身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卻輕若鴻毛似的,馬兒聞著紗衣上的香風,並沒有半點反應。
石觀音微微俯身,食指挑起楚留香的下巴。
“你就是楚留香?”
竹枝枝眼睛微亮。
哦謔。
某人被美人調戲的命運,始終還是躲不掉。
楚留香往後撤了半分,想要摸摸鼻子,卻摸到了麵具。
他笑著道:“不錯,我就是楚留香,想必前輩就是石觀音石夫人?”
麵具後的一雙眼睛在笑著,心裡卻在思索,他已經戴上了麵具,披上了黑袍,對方到底是怎麼能將他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