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枝聞聲回頭。
她毫不見外地朝絲絨黑袍人招手:“兄弟,我們的葡萄吃完了,酒也喝光了,可以再來一點嗎?”
被領進來的客人腳步頓了頓,似乎有些懵。
他到底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絲絨黑袍人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便隻好咬著後槽牙回了一句:“貴客稍候。”
“沒事,不急。”竹枝枝擺了擺手,“彆忘了就行。”
一副體貼的模樣。
說完,她又重新坐了回去,和陸小鳳玩起了葡萄籽投壺的遊戲。
花滿樓是裁判,掌握兩人的“生殺”大權。
君子姿態優雅端方,即便穿著一樣的黑袍,戴著一樣的麵具,也是惹眼的存在。
更不消說。
兩邊還有兩個看起來不省心的人,半點端莊也沒有,玩著小兒似的遊戲。
不矚目都說不過去。
“來來來,說好了要背對桌子,閉上眼睛的。”竹枝枝提醒陸小鳳,像是害怕浪子會不講信譽。
陸小鳳嘴角一抽:“這些事情,我還至於騙你一個小姑娘?”
“難說。”少女理直氣壯道,“萬一你不要臉怎麼辦。”
浪子:“……”
這邊逍遙自在,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鬨騰的場景,果不其然地彙聚了往後進來所有客人的目光。
鬨了半天,人也進來得差不多了,除了第六級台階上的兩個座位,以及第九級台階上的座位依舊空著,其他位置都坐滿了。
“楚留香和黑珍珠呢?”竹枝枝看著隔壁兩個新落座的陌生人,有些奇怪地拉了拉花滿樓的衣袖。
花滿樓將折扇一收,道:“看來,我們中計了。”
少女稍一思索,驚訝道:“難道石觀音剛才是為了引開楚留香,才故意說那些話?”
可對方不就是要將楚留香引來嗎?
現在又把人引開作甚?
“石夫人的話應當不假,楚兄的三位妹妹,說不定真不在沙漠裡,而是在彆的地方。”花滿樓溫聲給少女解釋著,“隻怕對方這個舉動,不是為了將楚兄引來,而是為了將我們引來。”
——對方清楚,他們絕不會讓楚留香孤身犯險,一人對上石觀音。
能這樣精準算出他們的選擇,看來對方一直都在注意著他們,還對他們的性情,十分熟悉。
難道,這件事情和那個奇怪的鐵片,有什麼關係不成?
君子沉吟片刻,繼續道:“對方這樣大費周章,將我們引過來,看來我們在對方的眼裡,還有點用處。”
“不會又是一個大麻煩吧?”陸小鳳心裡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來源於他長久被麻煩奴役的經曆。
花滿樓搖頭,道:“先看看情況再論吧。”
桌麵被換上新鮮的水果和美酒之後,第六級台階左方空缺的座位,終於來了一個人。
那人是無聲出現在座位上的。
竹枝枝失去了葡萄籽投壺的快樂,托著腮幫子四處打量。
好巧不巧,那座位就在斜對麵,讓她看了個正著。
原本空無一人的座位上,忽然纏上了一點淡霧。
淡霧漸濃,淒迷。
淒迷的霧退散之後,也露出個穿著袍子,戴著麵具的人。
他的袍子是鐵灰色的袍子,並不是漆黑的顏色;他的麵具也如同一團迷霧,與他們不同。
——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刹。
這個人的特征相當明顯,少女甚至不需要思索,就能肯定對方的身份。
哦豁。
居然連玉羅刹都找了過來,看來這件事情,夠大的。
不多時,大門處飄來一股令人神魂顛倒的幽香。
幽香似玉女清潤的手,將衣襟勾住,令人瞬間就能浮想聯翩。
白色的綢布從門外飛到第六級台階右邊,那座位腳下。
一雙比白布多了點粉潤的赤足,踏上了綢布。
一步一蓮華。
完美的足弓,修長卻不乾瘦的腿,纖細的腰肢,姣好的曲線,以及……一張足夠顛倒眾生的臉。
白色紗衣在火光的照耀下,散著幾點流光,走動間如花瓣一層層綻開、合攏,綻開、合攏。
美。
絕美。
石觀音身上既沒有披著黑袍,也沒有戴著麵具。
她似乎半點也不害怕彆人將她身份看穿。
那雙無情又似多情的眼睛一轉,就能將人的心勾走。
不論男女。
竹枝枝若不是知道她的心有多黑,估計這會兒也目眩神迷地盯著對方。
可惜,她知道了。
蛇蠍美人書上看著帶勁,可若是用好人性命堆就的,少女便半點也不喜歡。
她還是喜歡人美心善的。
上座的石宅主人,在石觀音落座後,從天而降。
他一身黑袍,袍上卻用金線繡著華麗的紋路,如曼陀羅隨風飄落。
他的臉上扣著一張黃金惡鬼麵具,連下頜角都沒有露出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