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沙啞又疲憊。
月見裡月見感覺到有一道重量輕輕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是中原中也的額頭。
他將額頭壓在她的肩膀上, 手臂緊緊地圈著她的腰身。
“小混蛋。”他又叫了她一聲。
月見裡月見遲疑了很久, 才意識到他是在叫她:“……恩。”
她含糊而躊躇地應了一聲, 中原中也卻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似的依然用力地抱著她, 將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肩窩,然後一聲又一聲的叫著她。
“小混蛋。”他先是叫她小混蛋,然後又叫她, “月見。”
那是很輕很輕的兩個字。
沒等月見裡月見那其實就是自己的名字,她就感到自己肩窩處隱隱有些濕意。
想要說的話被那一點濕潤儘數噎了回去,被他擁在懷裡的身形微僵。
月見裡月見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見過上司先生露出過這樣的一麵。
在她的第一世裡,上司先生在她看來就是頭討厭又愛欺負她家太宰先生的惡龍。
所以她和他吵架, 對他做鬼臉,和太宰治一起對他做各種惡作劇。
而上司先生每每都是被她惹得脖頸和額角的青筋直跳, 想揍她想的不得了, 可每每抓到她,那隻想要狠狠揍下去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軟了力道,最後落到她額頭上, 就變成了彈在額頭上一個輕輕的力道。
但那時的她卻還是不知足,覺得自己被欺負了, 對著他張牙舞爪地,還學著太宰治的樣子叫他黑漆漆的小矮人, 蛞蝓, 五公分先生——最後那個稱呼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因為中原中也一米六, 她卻有一米六五,比他足足高了五公分。
上司先生都被氣笑了,叫她小混蛋。
“太宰治是個大混蛋,你就是個小混蛋。”他冷笑著道,“大混蛋教出來的小混蛋。”
然後從那之後,小混蛋就好像變成了第一世時他對她的專屬稱呼。
就連第二世時他也沒有那麼叫過她。
雖然第二世他沒有那麼叫過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沒有跟著太宰治,反而是成為了他的下屬。
沒有了對太宰治盲目的喜歡和偏袒,沒有了對他盲目的遷怒和偏見,原本太宰治教出來的小混蛋就變成了中原中也的貼心小棉襖。
那時候就連月見裡月見自己也驚訝於她和中原中也的合拍。
不需要多餘的提示,多餘的動作,有時候甚至連眼神都不需要,她總能恰到好處地遞上他想要的東西,提前做好他需要的工作。
他們的默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語言。
第二世的時候,不止一個人說過隻要他們配合起來,那就好像仿佛自成一個世界,誰都插|不進去似的。
那是無人可以插足的響應在靈魂之上的共鳴——
他作為先鋒,她就是後勤。
他要單槍匹馬,她就為他提前部署一切。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她就是他唯一的退路。
那時候的月見裡月見從未在上司先生的臉上見過任何頹靡的神情,他永遠都是神采奕奕的,自由和野心的氣息同時在他身上生長,他就像一顆從陰暗的夾縫裡長出來的太陽,連黑暗都不能將他湮滅,又有什麼能阻止他耀眼呢。
而第三世的他大概是她三輩子以來,見過的最冷酷的,最具攻擊性的中原中也了。
第二世的上司先生將她保護的很好,他雖然教她體術,教她各種保命的知識,但是卻從未強迫過她去處理那些陰暗麵的東西。
為上司先生處理文件的時候,在簽署到那些文件時,第二世的月見裡月見有時候也會想一個問題。
中也先生麵對敵人會是什麼樣子呢?
麵對敵人的中也先生還會那麼溫柔嗎,還會笑嗎?
然後在第三世的時候,她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那一麵的中原中也,那一麵她從未見到過的,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她麵前收斂起來的一麵——
深藍色的瞳孔炸開冰冷,異能像刀尖上折出的光一樣完美地貼和他的皮膚上,他看著她,毫無溫情可言,冷漠的像一頭隨時都會衝上來將她撕碎的野獸。
一頭既不會叫她小混蛋,也不會露出半分溫柔的野獸。
因為她是敵人。
因為那一世的月見裡月見是白虎會的人。
如果說第一世的月見裡月見隻是純粹的十六歲,被人護在羽翼下的小公主,甚至都分不清彆人的喜歡裡到底都參雜著什麼,第二世的她是吃到了教訓,明明有了前車之鑒,卻拚命地想要為那個人找借口的小傻子,那麼第三世的她就是已經被不甘和怨憤徹底蒙住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