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是全部的記憶, 但是想起這些也已經綽綽有餘了。
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近乎於無的歎息,太宰治半闔著眼睛,眷戀而依賴地將額頭抵在月見裡月見的手背上,也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子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冰涼的, 像冰一樣, 即便他將整個額頭都貼了上去, 也根本沒辦法將一絲一毫的暖意傳給她。
輕輕地側了側臉,太宰治讓自己的臉貼在她的手上:“小姐的手真冷啊。”
然後抬起眼眸來,伸手虛虛地碰了碰她的臉頰,“臉上也冷冰冰的, 都不笑一下。”
修長的指尖從她無所動容的眉眼滑到微挑的眉眼,又從眉眼下落,慢慢地點在她的唇角。
黝黑的眼眸對上他鳶色的眼睛。
似乎有流動的光在他的虹膜上閃爍,太宰治就這麼單膝跪在月見裡月見麵前, 和她對視著,那一瞬間, 細碎的光與影在他的眼眸深處湧成無數觸動的洶湧和複雜,然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沉在了他的眼底。
“小姐你啊。”太宰治笑了起來,“果然是學不會說謊啊。”
沉默了很久, 月見裡月見才開口回了一句:“因為我沒有你的天賦。”
“說的也是呢, 畢竟我是說出狼來了的孩子嘛。”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惱怒, 太宰治彎了彎眼眸, “但是,即便是我這樣的孩子偶爾也會說一兩句真話哦,小姐你想聽嗎?”
他努力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將下顎靠在她腿上的同時又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你想聽的對吧,小姐。對吧對吧,小姐?”
一個勁的撒嬌著,原本清亮的聲線在他口中幾乎被拉出一道綿軟的甜意。
不等月見裡月見回答,太宰治便自己搶先一步回答了,“我說,我要討小姐你的歡心。”
他沒有說自己想起來了,也沒有貿貿然試圖為曾經的他辯解什麼。
他隻是那麼握著她的手,然後說,“所以,我想讓小姐你覺得開心。”
他想讓她覺得開心——
讓她覺得,她並不是沒關係。
沒有為這句話而露出任何神情的變化,黑發少女隻是用很平靜,很平靜的眼神注視著他。
那種平靜幾乎就像是另一個人在看著他,在她的眼神下,太宰治能感覺到有一把鈍刀正架在他的心上。
刀尖一點一點順著心尖劈下來,那同樣是平靜而緩慢的速度,是他完全可以躲開的速度。
但他卻完全沒有任何想要躲開的意思。
不是不疼。
那當然疼,誰都知道,鈍刀比鋒利的刀切在手上更加讓人覺得痛。
因為它是鈍的,遲鈍的刀尖可能連你的皮膚都無法一下完全地切開,而是要在你的手上反複拉鋸,重複不知道多少次才最終將皮膚切開,連割傷的疼都是重複了成千上百遍疊加起來的。
可是,他又怎麼舍得躲開呢。
他又怎麼能躲開月見裡月見呢。
焦灼的疼痛和扭曲的渴求同時在他眼眸中燃燒著,複蘇的記憶和湧動的情緒凝成詭譎的眸光在他的虹膜上閃動著,將自己的頭低下,壓抑著自己胸腔裡仿佛發瘋了似的渴望,太宰治抬起他們交握的手,閉了閉眼睛,將吻落在了黑發少女的指尖上。
就像是為神明獻上所有的信徒,他向她獻上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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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沉悶,再加上本身就不善言辭的關係,在廣津柳浪麵前,福澤諭吉可謂是節節敗退。
不然他還能怎麼辦,人家是正經的父女關係,他還能攔著不讓做爸爸的帶走女兒的行李嗎?
雖然說依舊對廣津柳浪是怎麼成為月見裡月見父親這件事感到不解,但對方都已經大大方方地把兩人之間的往來郵件都拿給他看了,福澤諭吉也隻能無奈地點頭同意他遲一點來將月見的行李帶走了。
福澤諭吉倒並不懷疑廣津柳浪是在欺騙他。
因為沒必要。
這種謊言一戳就破,隻要月見裡月見一回來,他向她問一句,真相就大白了。
港黑的人有時候做事確實不擇手段,卻也不至於到下作的地步。
就是有一點讓福澤諭吉覺得很奇怪。
先是森鷗外,然後是廣津柳浪,月見裡月見她到底和港黑有著什麼淵源?
他當然不是在懷疑她什麼,福澤諭吉隻是單純的在想她現在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中,思考著要怎麼委婉地向月見裡月見表示,無論她遇到什麼樣的麻煩都不必憋在心裡,哪怕是惹到了港黑的銀發青年踱步走過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