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一臉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終於停了下來。
“是感冒了嗎?”正岡子規問道, “感冒的人可不太適合喝咖啡呢,我去泡茶。”說著,他就要伸手把中島敦麵前已經泡好的咖啡再拿回來。
“不不不, 不用這麼麻煩,我喝咖啡就好了!”端起麵前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中島敦不想再麻煩正岡子規,忙喝了一口,然後就被喝進嘴裡的液體苦的立刻皺起了臉,“唔, 好苦——”
被他毫不掩飾的表情逗笑了, 正岡子規起身, 從後廚拿來了泡茶的工具, 替他泡了一杯綠茶推了過去:“果然這種天氣還是最適合喝一杯綠茶了,我姑且對自己泡茶的手藝還算自信, 嘗嘗看?”
“唔。”猶豫了好一會兒,中島敦到底還是捧起了泡好的茶。
他先是道了聲謝,然後這才小小的抿了一口。
“怎麼樣?”
“老實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刮了刮臉頰, 中島敦訕笑了一下, “我不太能喝出茶的好壞啦, 不過我覺得正岡先生你泡的很好喝就是了。”
“你還真是誠實啊。”正岡子規失笑。
他的目光和藹而溫柔, 宛如一位親切的長輩。
而後,這位長輩的目光頓了頓, 落在了窗口的位置。
“回來了啊。”
隨著他的目光一起望了過去, 中島敦就看到了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座位窗口旁的三花貓:“這隻貓是……?”
“啊, 這位就是我和敦君你提過的金之助。”正岡子規替中島敦介紹了一下這隻突然出現的三花貓。
“啊,是!”從原本略顯輕鬆的姿勢立刻坐直了身。或許是被正岡子規一本正經地為他介紹一隻貓的舉動所感染了,又或許是因為自家中島月小姐可以媲美人類一樣的行為讓他下意識地將貓這種生物有了某種誤解,中島敦雙目直視著正蹲在窗口的三花貓,還認認真真地伸出手去要和對方握手,“你好,金之助先生,我是中島敦,從今天開始會在這裡工作,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他儼然是一副把眼前的貓當成了未來同事的樣子。
麵前的三花貓兩條後腿盤在身後,半坐著,頰邊的小胡須一翹一翹的,一雙剔透的琥珀□□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麵前的向他伸出手來的銀發青年,好像在審視著些什麼。
終於,在中島敦被盯得戰戰兢兢、頗有些不安地想要收回手之前,麵前的三花貓就衝他低低地叫了一聲:“喵。”
然後三花貓伸出軟軟的肉墊,將自己的爪子搭在了中島敦的掌心裡,十分人性化的和他握了握手。
正岡子規樂嗬嗬地替有些發愣的中島敦解釋了一句:“金之助是在歡迎你哦。”
“喵。”三花貓應景地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讚同,還是反駁些什麼。
正岡子規將合同遞給中島敦:“如果敦君你沒有意見的話,簽好這份合同就要開始好好工作了哦。”
中島敦當然不會有意見。
他很感激正岡子規能夠收留他和他家的貓小姐,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為他做些什麼。
因此,當正岡子規說完後,他就直接在工作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岡先生,那我就先下去做營業準備了!”中島敦道。
看著他乾勁十足的背影,正岡子規露出和藹的笑容:“果然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啊,做事風風火火的。”
三花貓:“喵。”
“拐騙?金之助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三花貓:“喵。”
“你也在這個孩子身上感覺到了吧,他的異能?”
三花貓:“喵。”
“這個孩子最開始可是跟我說一直以來都有一頭白虎跟著他,伺機要傷害他,勸我最好不要靠近他。人老了,年紀大了,就總是容易心軟,被一些事打動,不是嗎?”
三花貓:“喵。”
“那倒不致如此,這個孩子可比你想的要幸運——他的身邊,可是早就已經有了幸運星一樣的存在。”
三花貓:“喵。”
“唔,那個幸運星一樣的孩子啊,讓我想想。老實說,我覺得那個孩子也有些不同尋常,說是貓,但是身上的氣息卻有點像你一樣。”
三花貓:“喵。”
“不是異能。”回憶了一下月見喵帶給他的感覺,正岡子規斟酌道,“那個孩子身上有關於貓的氣息很純粹哦,她帶給我的與你相似的感覺隻是那份有關於「人的智慧」而已。所以說——”正岡子規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問老友道,“金之助,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貓妖的存在嗎?”
坐在他麵前的三花貓:“……喵。”
他好半天才喵了一聲,看著正岡子規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麼外星人似的。
“你這樣的眼神可是會讓我傷心的哦,金之助。”正岡子規依舊笑嗬嗬的,“不過,你今天會過來我這裡還真讓我有些意外呢,不是說你的兩個弟子最近又開始針鋒相對起來了嗎。”
聽他說起自己的兩個弟子,三花貓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相當人性化的搖了搖頭,好像是無奈。
正岡子規:“其實我倒是覺得可以理解。”
三花貓歪了下腦袋:“喵?”
他這叫聲就好像是在問,哪裡可以理解了。
正岡子規又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畢竟他們也都還是孩子,男孩子年輕氣盛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頂著貓身殼子的某位老師:“?”男孩子?有這麼大歲數的男孩子嗎?
正岡子規笑眯眯地解釋:“在這個連小學生都開始自由戀愛的年代,我把他們兩個至今為止都沒戀愛過的單身漢叫做是孩子,應該沒有不合適的地方吧?”
三花貓:“……”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句話。
其實每次提到這個問題,夏目漱石也是有些遺憾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過上那種有軟乎乎的徒孫逗弄,整天不是和老友喝茶賞月,就是弄花聽風的退休悠閒日子。
然而徒弟不爭氣,讓他一把年紀了還要盯著他們兩個,以防他們打起來。
正岡子規伸手摸了摸好友脊背上柔軟的毛發,溫聲道:“金之助,你看你這總喜歡瞎操心的性格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喵。”聽到這句話的三花貓有些不滿地勾起尾巴抽了他一下。
正岡子規:“哦,抱歉抱歉,剛才一時間忘記你是個人了,下意識地就摸上去了。”
夏目漱石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哪裡怪怪的。
正岡子規:“回歸正題,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了?”
“喵,喵喵喵。”
“找人?武偵社有關於找人的委托倒還可以理解,港口黑|手|黨……你確定不是通緝?”
三花貓搖了搖頭,又喵了一聲。
像是完全能夠聽懂他在說什麼似的,正岡子規愣了下:“武偵社和港黑在找同一個人,並且要找的人竟然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
這橫濱的兩大勢力同時找人,找的還是同一個人。
並且這個人還是一位女性。
劃重點,年輕的女性。
正岡子規唔了一聲:“金之助,你覺得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這件事似乎帶著某些微妙的色彩啊。”
夏目漱石很想自己的爪子剖開好友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隻有風花雪月:“喵喵喵!”他尤帶憤怒的喵了好幾聲,提醒好友不要想歪。
重點不是年輕,也不是女性。
而是福澤諭吉和森鷗外要做什麼。
其實光是武偵社找人,夏目漱石倒也不至於這麼擔心,他最主要還是擔心港黑那裡想做什麼。
光是把港口黑|手|黨和年輕的女性這兩個詞拉在一起,就不由得帶給人一種不安感,夏目漱石忍不住猜測起森鷗外的目的和被兩方勢力同時尋找的那位女性目前的處境。
“你就是太愛操心了。”正岡子規從窗口抱起貓身的好友,“這樣可不好,會老的快的。來,今天就暫時不要想這麼多了,好好在我這裡放鬆一下吧。我家的孩子們可是一直都在惦記著你啊——”
說著,正岡子規就不顧懷裡拚命掙紮的好友,強行把貓抱了下去。
貓都是通過氣息來辨認彼此的,因此,當正岡子規抱著三花貓一下樓,原本待在各自的位置懶洋洋地搖著尾巴或是曬著太陽的貓們便刷的一下,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循著味道的方向望了過去。
中島敦此時已經換上了工作服,正在招待客人。
見到正岡子規走下樓,他先將一臉幸福的吸著貓的客人點的咖啡送了過去,然後才向著他走去:“正岡先生。”
銀發青年的肩膀上還掛著一隻黑貓掛飾。
那是月見裡月見。
黑貓小姐將兩隻前爪爪交疊著壓在下顎下,兩隻尖尖的爪子勾住了中島敦衣服,後腿自然地分開,一條毛茸茸的黑色尾巴順著重力在中島敦的肩膀後垂下。
她就這麼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這個姿勢趴在他的肩膀上,隻一雙貓眼還在咕嚕咕嚕地轉動著,仿佛一隻活的黑貓掛飾,可愛的讓好幾位顧客都忍不住捂住心口,紛紛地向中島敦打聽這黑貓掛飾到底是在哪裡買的。
大概是因為常常被人排斥和疏遠的緣故,中島敦顯然對這些純粹的熱忱有些不知所措,磕磕絆絆地解釋著他肩膀上的是自己的貓,是他家小姐,不是什麼貓掛飾。
他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護著肩膀上的月見裡月見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敦君還真是辛苦啊。”正岡子規笑道。
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搔了搔臉頰,中島敦道:“老實說,比起我從孤兒院被趕出來的那些日子,我倒覺得這已經很不錯了——啊對了,說起來。”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銀發青年從過分靦腆的狀態脫出,“正岡先生,剛剛有客人點了咖啡和黑森林蛋糕。咖啡我按照櫥櫃裡你貼著的咖啡豆的標簽,搜了一下衝泡的步驟,泡好了,但是黑森林蛋糕……”他不會做啊。
“蛋糕在烤箱裡,是我出門前剛剛放進去的,現在應該時間正好。”正岡子規道,“敦君你就把烤箱裡的蛋糕端出去吧。”
差點以為要自己做蛋糕的中島敦這才鬆了口氣:“好的,我現在就去。”
“不過不會烤蛋糕可不行啊,敦君可要好好努力呢。”
“我知道的。”
中島敦認真道,“等結束工作後我就去學如何做蛋糕!”
“也不用那麼麻煩。”正岡子規笑嗬嗬,“你麵前不就站著一個現成的老師嗎。”
中島敦:“誒,正岡先生要教我嗎?”
正岡子規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