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婆還在北辰呢,這份合約依舊對她很重要,她暫時還不想結束。
寧枝假裝沒聽到,指尖扣了下掌心,站定後看向奚瀾譽,默默也將這話題避開,“不早了,明天再說?”
奚瀾譽聞言沒說話,深深看她一眼,他那薄唇抿了抿,寧枝聽到他輕微地歎了口氣。
好像有點無奈?
不過不管了。
反正寧枝確實是鬆了一口氣。
……
晚上休息,寧枝正趴在沙發那研究,怎麼把這東西變成一張床。
奚瀾譽在一旁看iPad,見她這樣,忽然俯身,敲了敲她的腕,往床上一指,“睡那去。”
() 這怎麼行,寧枝回頭,“說好我睡這裡的,何況你還是病人……”
奚瀾譽看她一眼,“我是受傷,不是生病,在哪睡都一樣。”
寧枝還要說什麼,奚瀾譽放下iPad,捉了她的手,將她往床邊一送,寧枝順著那力道坐下來。
奚瀾譽將床尾那床被子拎起,抖開,隨手往寧枝身上一罩。
她便隻剩了雙眼睛露在外麵。
寧枝還想再掙紮一下,“要不還是……”
奚瀾譽目光由下至上,在她麵上輕輕一點,嗓音懶懶的,拖腔拉調,“再犟,就一起睡。”
寧枝瞬間閉嘴,沒敢再吭聲。
屋內昏朦,奚瀾譽將所有燈全熄了,隻留一盞小小的夜燈。
寧枝看看那光,又看看沙發那側,奚瀾譽模糊的一個輪廓。
儘管看不清,但寧枝知道,那沙發估計都不夠讓他將腿伸直。
她默默看了一會兒,沒說話。
心裡突然淌過一陣暖流,有種類似於溫情的錯覺。
奚瀾譽竟然還記得她怕黑。
寧枝不由去看外麵高懸的月。
悲憫無情,但有時,好似又有情。
他們在安靜的夜晚呼吸同一片空氣,望同一盞月光。
寧枝突然有種兩人早已相識多年的荒謬感。
鬼使神差地,她向上攏了攏被子,將半張臉埋進去,甕聲甕氣對著空氣說了聲:“晚安。”
不知多久,或許是在陷入夢境的邊緣。
寧枝聽到一聲類似於低吟的回應,“晚安。”
-
第二天一早,寧枝照常洗漱,神情淡然地下樓上班。
診室內的人見她過來,全都安靜了一霎,寧枝不動聲色挑下眉,她料想,她估計是剛剛話題的中心。
寧枝其實挺好相處,專業能力過硬,又從不藏私。
但幾l乎跟她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她是好,那這種好僅僅限於表麵,她跟人有著很明顯的邊界感,更不會與誰交心。
因此,縱使大家再好奇她與奚瀾譽的關係,血管外科這些同事也沒哪個敢當麵問。
寧枝呆了會,便覺得無聊,
何況她在這,彆人也不自在。
那彼此交彙的眼神,明顯是想聊她的八卦又不敢聊。
寧枝不在意地聳下肩,她跟奚瀾譽這段關係,能藏則藏,現在藏不住,就算了。
大不了以後合約結束,她就說,三觀不合,階級差距太大,所以離婚。
寧枝站在門外想了想,轉道去神外,也不知道紀斯何今天怎麼樣。
她剛路過拐角,還沒到神外,寧枝聽到師兄李彭笨拙地與人爭辯的聲音。
“老師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推自己的學生去擋刀?”
“那你說,他要是不是,他今天為什麼不敢來醫院?搞不好是被警察帶走調查。”
“你瘋了?你怎
麼能說出這種話?老師平常對我們還不夠厚道嗎?”
“他對我厚不厚道不知道,
反正對你跟寧枝是挺厚道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看,寧枝這不就替他擋了災?”
李彭又氣又急:“你怎麼能這麼說?”
“不是我這麼說,是醫院裡好多人都在傳。他們都說,老師這次手術失敗,病患家屬又將動靜鬨得很大,這嚴重威脅他在神外的位置。以後接她班的肯定不是你就是寧枝,他現在就是要麼打壓要麼拉攏!”
李彭胸口劇烈起伏,但他向來嘴笨,不知該說什麼。
那人還想再說,寧枝兩手抄兜,冷聲問:“打壓誰,拉攏誰?”
同診室的那人似乎嚇了一跳,愣了一秒才問:“寧枝?你怎麼在這?你沒受傷?”
寧枝不回,隻重複著問他:“我問你,打壓誰,拉攏誰?”
其實寧枝大概能看出來,之前紀斯何稍微偏著他們一些,有的同門話語間便有些酸,但她那時沒在意,畢竟學醫純靠本事講話,紀斯何帶著她,不過是因為她的能力。
但現在,這種忘恩負義的行徑,還是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她看著那位一道進來的同事,語氣雖淡,但話語卻淩厲,“你知道為什麼每次去研討會老師都不帶著你嗎?”
“……為什麼?”
寧枝扯唇,下意識學著奚瀾譽輕笑了聲,她看著他,嗓音極冷,“因為沒有人喜歡自己身邊放著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
儘管寧枝一再告知自己不用跟這種人一般計較,但她在走廊窗那呆了會後,還是覺得心煩氣悶。
她索性上樓,去看看奚瀾譽那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
結果今天也不知怎的,奚瀾譽的病房內也傳來一陣爭吵。
奚躍霆震怒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你好好的,你替彆人擋什麼刀,你要是沒了,我們奚家怎麼辦!”
奚瀾譽嗓音懶懶的,像是根本不在意:“奚家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奚躍霆“你”了半天,沒“你”個所以然,索性將門一摔,發現寧枝又站在外麵。
兩人麵麵相覷。
奚躍霆哼了聲:“彆的沒本事,聽牆角的本領倒是不小!”
寧枝:“……”
待奚躍霆離開,寧枝推門進去。
奚瀾譽坐在沙發那,他大剌剌蹺著腿,挺閒散的樣子。
跟奚躍霆方才的氣急敗壞相比,他則顯得淡定多了。
也或許,是習慣?
寧枝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互相想起上次,她感覺他們父子兩不太像的那事。
寧枝看了奚瀾譽一眼,又覺得她這麼直接問不太好,她想了想,還是將目光收回。
奚瀾譽沒看她,嗓音沉了沉:“想問什麼就問。”
寧枝斟酌半天,用了個比較委婉的問法,“你父親跟你的關係好像不太友好?”
奚瀾譽點了根煙。
他最近許久沒抽煙了,這一抽,寧枝覺得他渾身又被那寂寥的感覺籠罩。
她攏了攏頭發,覺得自己還是問得太唐突,“算了,抱歉,當我沒說。”
就在她以為奚瀾譽會像以往那樣避而不答時,他忽然將他麵前的那台電腦一合。
“啪”的一聲,在室內格外清晰。
寧枝覺得周邊溫度都冷了一瞬。
兩人的目光對上,寧枝不覺摩挲了一下手臂。
奚瀾譽就在這沉寂中開口。
像她昨晚看的那輪殘月,看似有情,實則也無情。
“真想知道?”
寧枝無聲靠近他些許,遲疑著點頭。
其實也沒那麼強烈地想知道,但不知為何,她好像有了一股傾聽奚瀾譽秘密的衝動。
兩人放在沙發上的手靠得好近,寧枝猶疑著,碰了下他的指尖。
微涼的觸感,一如既往地,像他這個人。
手腕反被一按,奚瀾譽湊近她,薄唇輕啟。
寧枝微微睜大眼,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她被他輕輕握住的那隻手,下意識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