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眼立時霧蒙蒙的,像是要哭,嗓音帶著微微的顫意,“……奚瀾譽,你根本沒意識到你錯在哪裡。”
這是個肯定句。
寧枝看他一眼,反正也推不開,她索性任由他靠近。
寧枝垂眸,“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
() 是,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好,我想要平等,我想要你做一件事的時候,你的心裡是尊重我的……”
奚瀾譽停下,微微皺下眉,扣著她的力道漸鬆,“嗯?”
寧枝抽抽鼻子,將他往外推了推,奚瀾譽順著那力道往後,略微低頭看她。
寧枝說,“比如,你擅自調動我工作這件事,你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你就沒有把你放到跟你同等的這一層級。在你心裡,我是弱者,我是需要被照拂的,而弱者根本沒有資格決定自己得到的是什麼……”寧枝小聲說出憋在心裡的那句話,“我覺得,你默認將我當成了你的附屬品……”
話說完,寧枝意外鬆了一口氣。
那些悶在心裡許久的話就這樣講出來,她整個人竟有種意外的輕鬆。
好像沉重的軀殼終於扔掉束縛她的枷鎖。
奚瀾譽沉默片刻,問,“枝枝,可以告訴我,你這樣執著呆在北醫是為了平等,還是你真的喜歡?”
寧枝仰頭,她聽了這話,依舊很委屈,“我當然是真的喜歡。”
她嗓音很輕,“其實媽媽去世後,我一度消沉,變得很麻木,甚至當初選擇學醫,也不過是因為,我覺得好像在我的生活裡,我跟這份職業的接觸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當時想,那就選這個看看吧。但是後來,”寧枝頓了下,接著說,“後來當我真的開始工作,當我看到形形色色的病人,那些努力的,艱難求生的,或年輕或年老的麵孔,我才明白我這份工作的意義。”
她看著奚瀾譽,眼睛裡好像有細碎的光,“我可能……是在儘可能拯救一個家庭的笑容……”
室內一時陷入沉寂。
良久,奚瀾譽開口,“抱歉。”
他嗓音有些感冒尚未痊愈的啞,手上那禁錮著寧枝的力道慢慢卸下。
他碰一碰寧枝的臉,再次認真重複,“抱歉,枝枝。”
不知為何,在這夜晚,奚瀾譽看著,莫名的有種寂寥感,他說,“……我不知道。”
說我,他俯身,將寧枝抱坐到沙發上,他親親她的臉,柔聲問,“還有哪裡不滿意的,今天可以一並講出來。”
寧枝聽了這話,不由詫異地看他一眼。
奚瀾譽見狀,耐心解釋,“對我而言,愛人是個很陌生的領域。寶貝,從這件事來看,我想,我可能還是沒有做好。”
寧枝小聲問,“真的可以都說嗎?”
奚瀾譽笑了聲,“當然。”
寧枝抿唇,一瞬有點緊張,“除了剛剛說要尊重我,然後,做任何跟我事業或生活有關的決定前,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外。其他……”寧枝小小咽一口口水,“我以後想在家裡吃螺獅粉,炸雞,火鍋,榴蓮,燒烤,泡麵……”
奚瀾譽剛剛見她那神情,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結果……
他有點無奈,指尖捏捏寧枝的臉,“饞成這樣,我有不讓你吃嗎?”
寧枝小聲:“那還有……我不喜歡把東西擺得那麼整齊……”
奚瀾譽嗓音溫潤,笑了聲,“知道了,以後我做。”
他手動了下,扣住寧枝的腰,問,“還有?”
奚瀾譽平常回來,習慣先脫外套,再鬆領帶,然而今天,不知是故意還是忘記,那領帶依舊打得整整齊齊。
寧枝湊過去,無意識抓著他的領帶,小聲說,“如果你保證以後都能做到的話,那就沒有了。”
奚瀾譽俯身吻一下她的唇角,眼眸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老婆的話,我哪敢不聽。”
寧枝被他親得發癢,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捂住他的唇,“……公平起見,你對我有沒有彆的要求啊?”
奚瀾譽不假思索,熱氣撲在寧枝掌心,“有。”
寧枝微微皺眉,心下不由緊張。
她將手放開,奚瀾譽撈過,送至唇邊親了親,開口,“枝枝,我要求你,哪怕工作再忙,也必須以自己的身體為重,我不想去接你的時候,再看到你一張小臉煞白得像張紙。”
寧枝有點不敢相信:“就這些?”
奚瀾譽點頭:“就這些。”
寧枝心裡積壓的那點氣本就不足,如今,更是在聽到他這些話的瞬間煙消雲淡。
其實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寧枝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奚瀾譽對她究竟如何。
不然,她也不會在工作即將出現偏差的情況下,依舊沒想過要分開。
寧枝覺得,大概除了外婆以外,這世上再不會有除了奚瀾譽之外的人將她如此珍之重之地捧在手心了。
雖然說,不能看一個男人嘴上說什麼,要看他具體做了什麼,可像奚瀾譽這樣,既說又做的,難道不是更好嗎?
寧枝心下一動,主動摟住他脖子,軟聲撒嬌,“怎麼辦,我覺得你好像好得有點過分了……”
怎麼說呢,她確實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似乎從小時候開始,她的人生總是與不幸掛鉤。
那時外婆常說,人生禍福相依,當你覺得苦,興許就離福不遠了。
寧枝從前不信。
初見奚瀾譽那天,她剛從南城見完寧蔓回來,心情談不上平和,更彆提好。
她本來都不想赴約了,可命運有時就是這樣奇妙,她偏偏去了,偏偏見到他。
他們本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人生突然開始緩緩靠近。
命運這雙大手終將她的苦難輕輕拂去……
寧枝不由彎唇,她湊過去,親親奚瀾譽的唇角。
兩人剛回來時,天氣灰蒙蒙的,瞧著似乎要下雨,但現在,不僅半點雨珠未落,那藏在雲層的月也漸漸露出全貌。
奚瀾譽就著那月光,驀地輕笑聲,他看向懷裡主動獻吻的小姑娘,“既然覺得我好,那我是不是可以再要點獎勵?”
寧枝略抽身,後仰著對上奚瀾譽黑沉的眼眸,“嗯?”
奚瀾譽忽然湊近,他的手掌住她臉頰,腰側那隻意有所指地流連,他勾了勾唇,嗓音磁沉,並未直接親她,而是活學活用,很尊重地問寧枝,“請問,我現在可以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