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漸入冬,寒風陣陣,冷得不像話。
寧枝在出去吃與在家吃之間果斷選擇後者。
她廚藝有限,做飯這事自然交給奚瀾譽。
寧枝倚在廚房門口等飯的間隙,心裡忽然湧過一陣暖流。
似乎自從兩人在一起,奚瀾譽這不下凡塵的性子倒不知為她泡在廚房多少次。
他在為她陷入煙火氣的生活中。
寧枝莫名生出股想親他的衝動。
但考慮到後果,她舔下唇,默默忍住了。
奚瀾譽這人做飯極具觀賞性,襯衣挽至袖口,行動間勁瘦腰身若隱若現,側顏漫不經心,手上動作卻又嫻熟地很。
那懶散的神情,不像是在烹飪,倒像是在她身上奏曲。
寧枝看著看著,不由吞咽一下,還是覺得忍不住。
她站直,正準備過去,就在那瞬間,奚瀾譽一手端盤,轉過身,兩人目光對上,他看眼她,唇角稍勾,一手抬高,俯身,自然而然地在寧枝唇上啄了下。
寧枝目光灼灼,下意識攥緊他的衣擺。
奚瀾譽怎會不知她在想什麼,他輕笑,指尖屈起,撫一下她的臉,帶了點力道,叫寧枝麵頰沁出一抹粉。奚瀾譽嗓音磁沉,那看向她的目光意有所指,“不急,先吃飯。”言下之意,一會再吃你。
……
寧枝那相簿隨意反扣,攤在床頭櫃,搖搖晃晃間,不堪重負落於地麵。
“啪”的一聲,兩人齊齊停下。
寧枝彎腰想去撿,被奚瀾譽掰過臉坐正。
他對她分心不喜,再次吻住她時便帶幾分懲罰的意味,叫她不自覺喚出一聲。
床頭櫃高度正好,奚瀾譽微微躬身,而寧枝仰頭承受。
是親昵相擁,用力將對方揉進身體的姿態。
奚瀾譽對於身材一向有極其嚴苛的管理,因而各方麵都過關。
寧枝很滿意,尤其喜歡的,是他緊繃時喉間溢出的一聲悶哼。
像幽寂海麵乍起漣漪,蕩開一圈後,不自覺收緊,呼吸綿長而有聲。
過後,寧枝坐在床頭櫃,踢兩下奚瀾譽,尚未靠近,便被他一捉,他那目光瞬間又危險起來。
寧枝掙了下,瞄一眼,搖頭討饒,賣乖的間隙不忘使喚人,要他將地上的相簿撿起來。
倒也不是寧枝懶得動,實在是她覺得就自己現在這情況,搞不好會腿一軟,一頭栽下去。
何況,她在這時,一向有些不自覺的嬌縱,奚瀾譽也很是慣著她。
他笑一聲,湊近,嗓音很低,像方才他附在她耳邊故意的一下。
莫名有點禁欲的味道。
相冊邊緣老舊泛白,但那陳舊的封麵觸在身上依舊感到一絲涼意。
寧枝將身上浴袍裹緊,低頭繼續翻。
奚瀾譽早放開她,正倚著窗,習慣性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吐出的刹那,他隔著煙霧朝寧枝
望過來。
小姑娘著浴袍,浴在奶-白的月光裡,那柔順烏發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墜在身前,將她那片月幾月夫襯得愈發的白。
奚瀾譽眼眸微動,轉身,掐了煙,起身踩過狼藉,朝她走過去。
寧枝察覺他的靠近,自覺朝裡挪,給奚瀾譽讓出一點位置。
兩人挨得很近,奚瀾譽手臂搭在她肩上,隨著寧枝翻相冊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輕撫。寧枝沒多久便覺得有些拿不穩了,但就剩最後幾頁,她強迫症輕微發作,手肘往後輕輕一撞,要奚瀾譽等一會。
奚瀾譽見狀笑一聲,倒是瞬間就安分下來,垂眸陪她一起看。
寧蔓做妻子做媽媽真的是沒的說。
寧枝記得自她記事起,無論她做什麼,哪怕隻是看書這樣微小的瞬間,寧蔓也會用相機記錄下來。
相簿密密麻麻“記載”好幾本,這是寧枝隨手抽的一冊。
現在想想,那是寧蔓患病後,較之往常更加頻繁記錄生活的一年。
寧枝看得很認真,但大多數畫麵她已不大記得,搜尋腦海,也隻模模糊糊一個剪影。
然而,當她翻到某頁,寧枝視線一頓,不由歪頭看了眼身側的奚瀾譽。
注意到他也正盯著那一頁,寧枝呼吸微滯,輕聲,“這個人有點像你……”
奚瀾譽骨相優越,從小到大等比例生長。儘管照片僅一個側影,寧枝還是從那周身疏冷的氣質中一眼辨出。
更何況,他身旁還放著隻兔子玩偶。
一人一偶,冷靜對視,不知當年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寧枝指尖不自覺扣一下掌心,細聽之下,嗓音都在發著顫,“奚瀾譽,這是不是你啊……我們……”心裡仿若驚濤駭浪,必須很努力深呼吸,才能壓得住那一瞬澎湃的情緒,寧枝扶著他手臂,跳下來,“不行,我記得我見過這隻兔子,我去找找……”
與他錯身的瞬間,手腕被握住,力道有些重。
奚瀾譽看著她,目光同她內心一樣激蕩,他喉結滾一下,嗓音很啞,“彆找了。”
寧枝看著他。
奚瀾譽向前邁一步,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腦袋抵在她肩窩,聲音很沉,像隔著悠長的歲月,予以回應,“枝枝,那就是我。”
原來我們早就見過。
兩人一時無言。在強大的衝擊麵前,他們根本講不出一句話。隻好用力,再用力地抱緊彼此。
寧枝第一次覺得,語言在情感麵前是如此的匱乏。此時此刻,她找不出任何一句合適的語句來描述她的內心。
命中注定?宿命一般的相遇?還是說,有些人生來就該遇見彼此?
可是,可是就算這樣,寧枝依舊覺得不夠。
奚瀾譽顯然亦如此。
當年,不過是一刹出現的溫暖,他根本從未有過奢望,甚至在之後都未曾生出尋找的念頭。
畢竟已時隔太久,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
。
可是,世間事竟如此玄妙。
驀然回首,那人竟然在他眼前,在他心上,在他懷裡……
她再次照亮他。
且再次拯救他。
像命中注定那般,再次與他的人生軌跡相交。
奚瀾譽深吸一口氣。
小姑娘同當年一樣,在黑暗中,為他開一扇窗,讓他得以在灰敗貧瘠的人生中窺見一抹光的存在。
從始至終,是她需要他嗎。
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