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收斂眉目,一道眼神,孫儼便乖乖垂首,不敢再碎碎念。
“阿姐,似有大事欲言?”吳景也看出姐姐有些不對勁,換作往常的她,定是直率而言,今日竟還是猶豫了。
吳瓊長歎一聲,先道:“阿儼,我可許你與辛夷婚事。”
“什麼?!”孫儼刹然睜大了雙眼,母親如何知曉?竟、竟?一轉眼,他看見兄長亦欣喜又認可地頷首,便知其中緣由,一時感動地泣涕漣漣,激動欲雀躍,卻又不敢亂動,忍得憋得滿臉通紅,笑意難掩。
可吳瓊話鋒一轉,道:“但是,仲叔二人必有一者,須聯姻山陰謝氏。聘書我已遣虞仲翔代為下達,以策弟聘娶其女。如今練師失蹤,已過七七之日,恐再難回矣。如此,須以阿權作聯姻。”
吳景:“……”
孫策:“……”
孫儼:“……”
堂內猝然寧靜得可怕,隱隱呼吸聲、燭火搖曳聲,皆聽得一清二楚。
“阿娘,你說過,若取四郡……”
吳瓊立即打斷:“練師已失蹤將至兩月,如此亂世茫茫,當知凶多吉少。而今你雖擁三郡,然會稽士族不服、丹陽賊子未定,實則政權未固,當是存亡之秋,定須以士族聯姻而鞏固地位。阿策,你當明白。”
未等孫策作答,孫儼當即回答:“我不明白!為何非要是我和仲兄二擇其一?阿匡不行?”
吳瓊:“……”
吳景:“……”
孫策:“……”
“他才十歲。”吳瓊一語,直接回絕孫儼的甩鍋,甚至有些生氣,竟想著禍害幼弟。真真是欠打。
孫策歎道:“從弟孫輔,儀表之才,尚未娶妻。為何不可與其聯姻?定要擇我權弟。”這一瞬間,孫策把孫氏族中所有適齡的少年都盤算了一遍,隻有孫輔、孫權、孫儼較為合適,但,其中有倆都是他親弟弟。
吳瓊搖頭道:“孫輔已定姻親,隻是尚未成禮。然,山陰謝氏百年望族,當以正宗聯結姻親,不可怠慢。”
山陰謝氏,家主謝煚,曾任尚書郎,如今是徐縣令。謝氏家世清涓、書香百年,能與孫氏聯姻,倒算是孫氏高攀了。孫策到底是吳郡人,如今領會稽太守,卻不被會稽士族認可,若得謝氏聯姻,以其百年聲望,必將穩固他的會稽政權。如此利益,孫策不會不懂。
吳景苦笑長歎良久,“士族聯姻,依舊如此。阿姐,當年你深受其因,如今竟也結此果。”
吳景回憶起當年,孫堅任鹽瀆縣丞,聞姐姐吳瓊芳名,特往錢唐求娶。吳氏族人皆以為人輕浮狡詐,堅決拒絕此姻。可吳瓊擔心孫堅來日會報複她族人,咬牙同意,毅然出嫁。
吳瓊:“……”
“生得阿策,我雖憾無悔。景弟,這也是命。”吳瓊闔目苦笑,當年她深恨孫堅,儘管丈夫深感慚愧善待之,但她久久難以釋懷。直至孫策的降生,她才與孫堅關係稍緩,卻也多少磕絆,直至七年後,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孫權才出生。
先婚後愛,也許,古來大多如此。
孫策聞此言,更為慚愧,他自幼好鬥,多少次在鄰裡打架鬨出事,都是吳瓊親自帶他去登門道歉,待他記事,吳瓊又親自教導他識字為人,收斂性子,乃至今日有所大成,他如何能再忤逆母親,傷她之意……
吳瓊則繼續勸道:“我知你為阿權好,可如今練師已失蹤良久,陽羨城方圓百裡亦遣兵去尋,如此,亦是天命。來年若能得練師歸來,可作儼妻妹而待,絕不會虧待她。”
孫策側眸回避,不欲令孫權傷心,孫儼欲為仲兄爭取,可他不知該如何做,若連孫策也放棄,他又如何能成,“阿兄!”他壓低聲音呼喚孫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