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越退兵,周泰與潘璋皆紛紛至孫權身側,卻見城南百姓圍如人牆,勢要一求開城。
轉瞬間,那群百姓又開始質疑是否真有山越作亂,紛紛嚷嚷:“十日前孫郎告訴我們宣城山越已平,如今怎會還有!難不成是孫策騙我們?”
“放肆!”周泰當即嗬斥,令隨從將這群刁民遣散。
潘璋亦擼起袖子欲奏這口出狂言之人,卻被周泰一抬手給打了回去,二人退回城樓中,與孫權赴命。
但潘璋脾氣不好,屬實不能忍,“開城門!讓這些愚民去死罷,聽聽他們罵得有多難聽!縣長何苦為之守?不值得!”
周泰怒揮槍肅聲而斥:“荒唐!豈可為幾個刁民,而毀一城百姓!”
潘璋震驚地看了看周泰,這家夥平日不愛說話,做事亦沉穩,今日竟如此暴躁,真是撞了鬼牆。
“彆吵。”孫權無奈地又揉了揉耳朵:“開城。”
周泰不可置信:“什麼?”
潘璋立刻領命:“喏!”
周泰倒吸一口涼氣,堅決反對:“潘文珪你膽敢去開城,我以軍法處置爾等!”
“也包括我?”孫權質問。
周泰哽咽半晌,不知如何作答,孫權便又道:“阿兄征討太史慈,兵力未足對峙已良久,絕不可能回援宣城。我已修書一封送完宛陵求援,來回無五日不可。如此期間,那山越豈會善罷甘休?”
“我們隻需要守好城便是,待府君遣兵來援。”周泰認真地反駁。
孫權仰麵向天,無奈地長歎:“若不挫其銳氣,待宛陵援兵來至,這群山越會去向何處。”
周泰:“……”
必是南逃奔赴太史慈。
抑或,這本就是太史慈的調虎離山之計。
周泰攜來戰馬,孫權整飾盔甲駕之而馭,宣城臣民無不驚詫,待開城門,百姓們極度歡呼雀躍,卻猝然被一道兵牆阻攔,周泰領麾下阻絕之道:“且待半刻鐘,便放爾等離去。”
百姓沸聲怨言不止,但周泰絲毫不在意,勢要守住這些愚民的命。
孫權又令持劍將士作百姓之姿出城,果然,不過半晌,驟聞城外兵戈聲起,山越如黑雲壓城般湧來。
“眾將士聽令,隨我出戰!權當與諸將士固守宣城!”孫權攜潘璋令兵士三百餘人與山越衝鋒交戰,眼前雖蒙上一寸絹紗,卻似絲毫不影響他的作戰判斷,而數百人中,他衝於陣之最前。
將士或驚而瞠目,竟不知一個蒙眼的瘦弱公子能有如此戰力,不由地大受激勵,高呼震喊,戰意昂揚。
一時,宣城陣前塵沙飛揚,驚鳥低飛。
兩軍激烈交陣,潘璋時刻注意護在孫權身邊,隨之激戰昂揚衝殺在前。眼紗之下,孫權的雙眸早已布滿血絲,他恨自己在陽羨城困之時未能出城迎戰,令練師孤身縱入,生離死彆。
賊子聞說這守城者為盲,體弱病纏,未曾想竟有如此戰勢,陣腳亂時,被孫權攜潘璋領兵逐殺,奮力退之半裡。
“縣長休追!”潘璋急忙揚鞭策馬衝至孫權騎前,橫刀阻攔。
孫權勒馬而止,恍然大夢初醒,回首聆聽將士們舉旗幟揮舞,震聲高歌歡呼,本該是振奮人心激動之刻,他卻未有笑顏,隻靜靜地坐於馬上,聽這冬風喧囂,淺淺飛雪如絮。
潘璋高呼暢快,馭馬執旗幟快奔與戰場四方,城中士兵亦大舒一口氣,周泰則開始有序地放百姓出城。
未幾,潘璋縱馬一躍回到孫權身邊,為他牽引戰馬回往城中,孫權緊繃的心弦驟如山傾,不慎昏闕墮馬,好在潘璋眼疾手快,將他扶抱住。
“文珪……傳令合圍藩籬,建搭投石車,以備兵守城。”孫權虛弱地喃喃,以手扶額,努力緩解這突如其來的暈眩,本是還在病榻纏身,如此激戰,不知該有多虧損元氣。可這不重要。
“喏。”潘璋不問原因,立刻執行,令孫權扶馬且歇息,留兩名將士看護孫權待他狀態好些再歸城,隨後便領將士退至城牆下,修複石砌藩籬,把被山越橫衝直撞破壞掉的圍落給補缺。
兩刻鐘後,孫權身邊的小兵數聲勸道:“縣長,請快回城中罷。”
孫權耳廓輕動,道:“爾等先歸。”
兩名小兵麵麵相覷,也不敢真的棄他先走,便留於原地隨他佇立。孫權沉默半晌,隻好隨他們往回慢走,將至城樓下,卻忽聞聲聲馬蹄震響,不料山越猛地回攻,而後方突然湧出一宗帥,揮著黑紅色的旗幟,大聲喊道:“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