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江來有刹那的恍惚。

秦鬱上比他要高,江來微仰著頭,從這個角度看去,秦鬱上下頜的輪廓竟與江棠承有幾分相似。

江來被這個認知驚到,旋即又被手臂傳來的力道拉回神智。

秦鬱上生怕人跑了似的,箍住江來的手臂。他眉眼深邃,帶著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克製,即便這個時候也隻是環住江來的手,生怕弄疼對方。

三杯紅酒根本不足以讓他失去理智,實際上除了身體的燥動外,秦鬱上神誌清晰,現場背段詞都沒問題,但在江來說出“殺青快樂”四個字時,他理智走失,以至於慌不擇路,問出了“我手帕呢”這樣荒謬的問題。

開弓沒有回頭箭,秦鬱上硬著頭皮: “晚宴那天我給你的手帕呢?那塊手帕對我很重要,請還給我。”

江來怔了怔。原以為晚宴那晚對兩人來說是不堪回首的尷尬,沒想到秦鬱上主動提及。

手帕還好好在他衣櫃裡塞著,江來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一轉念: "既然重要,為什麼還要給我?"

秦鬱上語塞,呼吸似乎加重了一瞬。

江來說: “我以為你不要了。”

所以呢?秦鬱上聲音壓到極低: “你丟了?”

江來抬眸同他對視,漂亮的丹鳳眼中一派淡定: “我先問你的,難道不該你先回答我?”

說出口的刹那,江來暗自心驚。他一直是結果導向思維,遇事下意識思索最佳解決方案。

他完全可以對秦鬱上說,那塊手帕還在他的衣櫃裡,他會在殺青回家後洗乾淨還給對方,如果秦鬱上著急,他甚至可以連夜回去取一趟。

協商好後,他會返回包間等待宴席結束,然後回酒店陪江棠承睡覺。

而不是以這樣暖昧的姿勢,站在隨時可能有人進來的洗手間,扯這些有的沒有。秦鬱上同樣嘗到了作繭自縛的滋味。

他能怎麼回答,說剛才那句話是胡扯,那塊手帕根本一點不重要,同款不同色的他還有十幾條,還是承認江來比手帕更重要?

兩人都有些騎虎難下。半晌,秦鬱上鬆開手,退後一步: “算了。”

手臂的壓力驟然消失,因為男人靠近帶來的壓迫感也一並減弱。江來不動聲色呼出一口氣,側頭看了眼

被秦鬱上握過的地方: “可我不想欠人情。”

秦鬱上縱著鋒利的眉看他,沒出聲。

江來心中輕歎,繼續道:“我買一條新的賠你。”

秦鬱上恢複冷漠: “隻怕你賠不起。”

江來對秦鬱上忽然變臉並不意外,彎唇淺笑,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那好吧。”秦鬱上想問“好什麼好”,然而不等開口,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有人大喊: “玉蘭廳有客人暈倒了!”

玉蘭廳正是劇組所在包間,江來和秦鬱上對視一眼,心中同時一沉。

包間門口圍了一群人,在走廊都能聽出裡麵的混亂,秦鬱上撥開人群走進去,就見梁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酒酣的氣氛蕩然無存,眾人皆是一臉驚懼。

“梁、梁導醒醒啊。”“梁導這是怎麼了?”“叫救護車,趕緊叫救護車!”

江來跟在秦鬱上身後,見狀麵色一凝,他蹲在梁鬆身側,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大喊: “梁導,能聽到我說話嗎?"

梁鬆沒反應。

江來心中一沉,右手兩指緊貼梁鬆頸側動脈,隻能感受到微弱的脈搏。

秦鬱上問其他人: “怎麼回事?”

仇波癱坐在椅子上,臉上血色全無,語無倫次道: “喝、喝酒喝得好好的,梁導興致高,讓我們輪番陪他喝,輪、輪到我、我就給他敬酒,誰知道他突然說胸口疼,然、然後捂著胸口就昏到了。"

江來抬起頭: “胸口疼?

秦鬱上蹲在梁鬆另一側,目光微沉: “老師前兩天的確說過胸口不舒服。”

劉製片也說: “是啊,梁導最近老說胸口疼,以為是拍戲太累了沒當回事,這、這怎麼突然就暈了。"

“可能是心梗。”江來快速做出判斷, "叫救護車了嗎?"

餐廳經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聞言立刻說: “叫了叫了,客人剛一昏倒我們就打120了。”“心梗?”秦鬱上重複。

接下《分秒》這部戲後他也做了功課,對心梗有所了解,但不敢做出判斷,抬眼去看江來。“嗯。”江來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說話間,他迅速將梁鬆放平,俯身貼著梁鬆鼻端感受呼吸

,手指貼著頸側再試時,麵色變得凝

重。

沒呼吸,也沒脈搏。

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梁導沒脈搏了。”江來說。

眾人七嘴八舌,有打電話聯係醫生的,有問救護車怎麼還沒到的,有說是餐廳的食物有問題的。仇波一個勁兒嚷嚷: “跟我沒關係,是梁導非要跟我們喝的,這事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秦鬱上忍無可忍: “都他媽給我閉嘴!”吵嚷的包間瞬間安靜,無人再敢出聲。

江來看了秦鬱上一眼,朗聲道: “大家先出去,梁導現在的狀況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劉製片拉著副導演等人離開,仇波嚇傻了,幾乎是被人架走的。

包間安靜下來,江來說: “秦老師,麻煩把窗戶打開,讓新鮮空氣進來。”

秦鬱上立即起身,將包間所有窗戶都推開,回頭一看,江來已經脫下外套,挽起袖子,似乎準備給梁鬆做心肺按壓。

為了演好周蔚然,秦鬱上進組前惡補了醫學知識,但隻是皮毛,拍戲有餘,真正實用卻做不到。再加上梁鬆是他老師,關心則亂,他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秦鬱上握了握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重新在梁鬆身側蹲下,問江來: “有把握嗎?”梁鬆暈倒前大概沒掌穩酒杯,紅酒撒出來浸濕了白色老頭衫,印出暗紅的一片。江來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餘鎮定和從容。

“放心,我學過。”

多功能起酒器上帶了把小剪刀,江來剪開老頭衫,同時問經理:“有沒有AED?”

高級餐廳配備齊全,經理忙不迭點頭: “有有!我立刻去取!”

江來稍稍安心,有條不紊繼續吩咐: “再問問客人裡有沒有人隨身帶著阿司匹林或者硝酸甘油。”

“好好!我這就讓人到每個包間去問!”

梁鬆胸膛露出來,江來雙手交疊覆在上麵,做了個深呼吸,開始進行心肺按壓,按壓的同時嘴裡小聲數著: "01、02、03、04、05、06……"

秦鬱上表情微怔,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江來的表情和動作如一幀幀放緩的畫麵,清晰地映在他瞳孔裡。

經理一路小跑拿來AED除顫儀,江來正要停下,秦鬱上說: “我來。”

他從經理手裡接過儀器,打開,取出電極片貼在梁鬆胸口兩側,江來退到一邊,秦鬱上一秒也沒耽誤地按下放電的按鈕。

明明從未演練過,這一刻兩個人卻配合無間。

放電結束,江來立刻重複按壓,在數不清重複多少次後,梁鬆的呼吸終於恢複,嘴裡嘔出一大口酒。

梁鬆緩緩睜開眼,秦鬱上湊近問: “老師,感覺怎麼樣?”梁鬆氣息很弱,點了點頭。

秦鬱上狠狠鬆了口氣。

隔壁包間正好有客人是冠心病患者,隨身攜帶硝酸甘油,服務員說明情況後,那名客人連忙掌著藥瓶趕來。

秦鬱上將梁鬆扶起,以半躺的姿勢靠在自己身上。江來倒出一粒藥,對梁鬆說: “梁導,這藥不用吞下去,含在舌頭底下。"

梁鬆輕輕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救護車在五分鐘後抵達,醫護人員把梁鬆抬上擔架床。江來一路小跑跟到救護車跟前,秦鬱上率先上車,轉身對他伸出手: “來。”

江來愣了一秒,伸手回握住了秦鬱上。秦鬱上一個用力將他拉上了車。

紅藍.燈光在寂靜的夜間交替閃爍,救護車一路呼嘯往最近的醫院駛去。

醫護人員為梁鬆聯上心電監護儀,給他戴上氧氣置。江來看了眼指標,心率57,血氧91,總算平穩下來。

他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手還被秦鬱上緊緊握著。

秦鬱上一直關注梁鬆狀態,忽然手心一空,垂眸就見江來把手抽了回去。或許因為剛才一直在按壓,江來心跳有些快,白皙麵龐上染了一層薄紅。

他抿了抿唇,壓著過速的心跳,麵上一派淡然: “梁導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

掌心仍殘留另一人皮膚的溫度,秦鬱上收緊五指,低低地“嗯”了一聲。

到了醫院,梁鬆被推進急救室,江來同醫生講述梁鬆發病時的情況和急救措施。

醫生診斷為急性心梗,需要立即動手術。

梁鬆的獨生女在國外讀書,隻有妻子在國內。秦鬱上打電話過去,得到對方首肯後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

劉製片等人打車跟到醫院,喬阮下車時腿軟,差點摔一跤。

梁鬆在包間忽然暈倒的時候他

就被嚇傻了,聽說還要手術,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就不停抹眼淚。

江來注意到,走到走廊另一端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杯熱飲。

喬阮弓著身體,頭埋進膝蓋。他從小被保護的很好,從沒經曆過這種場麵,直到現在雙腿還在打顫。

頭頂落下一道聲音: “喝嗎?”

喬阮愣了愣,抬起頭,就見江來站在他麵前,手中的紙杯還冒著熱氣。

江來又問一遍: “熱巧克力,喝嗎?”

喬阮抬起袖子,狠狠一抹眼淚鼻涕: "不喝。"

他本想說得硬氣,但嗓子哭啞了,聽起來軟綿綿的,配上一張淚痕斑駁的臉,像隻奶凶的貓,江來沒忍住笑了一下。

喬阮本想說“笑屁啊你”,一想到剛才在急診室外聽到醫生說,如果不是急救及時梁鬆很可能沒命,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要不是江來,要不是江來….…

喬阮又有點想哭,咬住嘴唇拚命忍著。他年紀小氣性大,到現在還記得上綜藝被江來“擺一道”,被網友做成搞笑表情包的事,頭一扭,小聲說: “誰稀罕。”

江來沒再說什麼,把紙杯擱在喬阮身旁的椅子上,走到一旁拿出手機,撥通了錢司壯的號碼。

電話是江棠承接的,小孩還沒睡,問: “爸爸,我洗香香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小孩聲音軟糯,帶著幾分困意,卻讓江來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瞬間鬆弛。

“崽崽真乖。”江來眉眼帶著笑, "你大壯叔叔呢?"

電話似乎被人掌走,間隔兩秒,響起錢司壯不滿的抱怨: “說過多少次彆叫我大壯。

江來笑道: “我下次注意,Aln。”

錢司壯聽出他聲音不對: “你怎麼了?”

江來把梁鬆暈倒的事簡要說了說: “不用擔心,劇組其他人也在,等會兒梁導沒事我就打車回去。

“這大半夜你上哪兒打車去?”錢司壯不容置疑, “我現在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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