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蘿嬋從被褥裡起身,嫁衣摩擦發出“唰唰”的響聲,在夜裡聽得格外清晰。
雙手置於身前,蘿嬋微微垂首道:“白日裡若有唐突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欒槿微微歪了下頭,似乎在問她是如何知道的。
蘿嬋伸出右手,指著道:“您的手。”
就您那雙大手和鶴立雞群的個頭,不認出來就怪了。
欒槿抬起手,舉到眼前看了看。
常人看手都是抬起來一瞥,並不會像欒槿這樣近距離打量,怎麼看都有些怪異。
因為欒槿有一種怪病,五感會逐漸退化,最開始的症狀,便是視力急劇減退,味覺,痛覺失常,聽覺弱化。
思及此,蘿嬋才意識到今早他為何會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很簡單,因為視力不好。
就像她上大學時的宿舍管理大媽,經常用放大鏡直勾勾地看報紙一樣。
欒槿的病並不是不治之症,假以時日調理就能恢複如初。但這麼私密的消息,浮生壇肯定不想公之於眾,才會想娶一個家庭醫生回來。
欒槿應當是剛洗完澡,盤著的濕發一直在往下滴水,打濕了他的白色綢褲,緊貼皮膚的綢褲映出肌膚的顏色。
蘿嬋道:“我幫您擦頭發吧。”
他要是就這麼睡了,那一頭瀑布般的長發,得暈濕大半邊床鋪,她可不想睡在這麼潮的褥子上。
欒槿停了兩秒,道:“好。”
床邊剛好放著蘿嬋晚上用過的布巾,她爬過去拿起布巾,道一聲“失禮了”,便用布巾包住了欒槿的整頭濕發。
欒槿的一頭長發又黑又厚,蘿嬋像搓洗大米一樣用力地用布巾搓,頭發與布巾摩擦出了碎碎的聲響。
蘿嬋站在他的身後,垂眸便是滿背的朱瑾花。也不知用的什麼料,才能繡出這麼生動的顏色,可與現代的刺青工藝有一拚。
她還以為,古代隻有給犯人刺麵的青色,但想起那些真實世界裡不曾有的草藥,也就能理解了。
異世之大,無奇不有。
靜謐的夜裡沒有多餘的聲響,四周靜悄悄的,蘿嬋將布巾都擦濕了,欒槿的頭發也才半乾。
她動了動手臂,有點酸。
欒槿似有所覺,便道:“可以了。”
“還沒乾,我再拿個布巾……”
沒等蘿嬋說完,欒槿雙肩一展,一股熱氣從頭頂升起,蘿嬋就見他的頭頂冒煙了……
“已經乾了。”
蘿嬋眨了眨眼,伸手去摸他的頭發。頭皮乾燥,除了發梢,幾乎都乾得差不多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功?……可真好用啊。
自然自帶烘乾功能,他一開始就自動烘乾多好。
欒槿拿起打濕的布巾,一甩胳膊,就扔到了距離床鋪兩米遠的茶桌上。
欒槿站起身,非常自然地開始脫打濕的白色綢褲。
這就開始辦正事了?
蘿嬋又往床鋪裡退了退,也開始脫穿了一天的紅嫁衣。
嫁衣從脖領到側腰是一排斜斜的小密扣,解起來廢些時間,身旁的被子被掀起,蘿嬋雙手維持著解扣的姿勢抬頭,就看到了一雙肌肉結實的腿,隻是一晃,就伸進了被子裡。
真是健康的一級睡眠準備……
“嫁衣的扣有些多。”蘿嬋解釋道。
她可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欒槿坐在床上,身體傾向蘿嬋的方向,伸出手落在了她的衣扣上。
是要幫她脫?
對男人來說,親手退新娘嫁衣似乎也是個樂趣?蘿嬋識趣地鬆開手,讓欒槿幫她解。
欒槿的視力大不如前,夜裡本就看不太清,嫁衣的扣子還如此之小,比他的大拇指甲還小一圈。
結果就是,欒槿解得比蘿嬋還慢。
盯著欒槿青筋凸起的手背,蘿嬋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將扣子一把扯開。
費了些時間,嫁衣終於褪下了,蘿嬋在心裡吐了口氣。
嫁衣裡麵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袍,軟和的料子非常適合夜中就寢,若隱若現的曲線和膚色,給夜裡增添了些朦朧的味道。
蘿嬋這才想起來她還沒自我介紹。
她要如何自稱?奴家?
既然欒槿讓她直呼姓名,蘿嬋索性用了最普通的稱謂:“我叫蘿嬋。”
“本座知道。”
雖然解完了扣子,但欒槿還是微微傾身,與蘿嬋離得極近。
“數月前本座就派人去了蘿府。”
數月前,也就是老聖女剛歸天,欒槿想到要休戰聯姻的時候。
蘿嬋微頷首,微微勾唇道:“多謝您的留心,晚膳十分合我胃口。”
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與她所想剛好吻合。
作為浮生壇的聖主,聯姻前派人去監視新娘家,似乎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跟婚前調查差不多。
欒槿又湊近了些,雙眸近距離地打量蘿嬋的麵容,由於離得太近,蘿嬋都快成鬥雞眼了……隻能微微垂眸,視線落在欒槿的下顎。
“夜深了,我們……就寢?”
一直被人盯著看,就連蘿嬋這麼淡定的人,也不免會覺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