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不動聲色地為二人斟酒,為難道:“公既不喜駙馬稱謂,如今又不能以將軍相稱,這……”夏侯楙抬起頭來,渾濁無力地目光看著李勝,長長歎息一聲:“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吾與公主及二兄弟之事,魏國上下,卻是人儘皆知。吾如今來到鄴城數日,不曾踏入
府門半步,也未見有一人前來探問,為人者,哀莫於此呀!”李勝雙目微凜,把住夏侯楙的手臂安慰道:“公無需如此頹廢,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又有大將軍和尚書令齊力作保,東山再起之日不遠矣!大丈夫在世,就該自立功名,成
就大事,似那些憑祖蔭德者,不過是碌碌無為之輩罷了!”夏侯楙聞言精神一振,眼中漸漸有了光彩,忽然抓住李勝的手,垂淚道:“吾自來鄴城,從未有一人前來相見,不料與君一麵之緣,卻能如此傾心而談,銘感五內,他日若
有騰達之日,定不忘君今日激勵之言!”
李勝點頭道:“我早知公有鴻鵠之誌,乃是大將之才,但放寬心,佳音不遠矣!”
夏侯楙淚水漣漣,這其中倒是有真有假,除了故作感動之外,有欣慰也有委屈,
不管李勝言語之中有幾分真誠,但也讓夏侯楙心生感動。自從他來到鄴城之後,曹爽拿出藍田玉的時候,人人都知道他已經來了,卻還是無人問津,屢次兵敗,夏侯楙已經成為一個笑話,人人唯恐與他有點關聯而被人恥笑,唯
恐避之不及,除了冷嘲熱諷之外,哪裡還會有人與他結交?
看透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夏侯楙心中的失落淒涼可想而知,李勝的到訪和開脫,讓他如同在冰窟中看到一線光明,雖然不算溫暖,卻也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擦了擦淚水,夏侯楙深吸一口氣,言道:“吾癡長長史幾歲,若是長史不嫌棄,你我以後便以兄弟相稱,你看如何?”
李勝似乎有些意外,但也頗為驚喜:“公乃名將之後,皇親國戚,國之棟梁,這是在下高攀了呀,我求之不得!”
“過往之事,是是非非,都不必再提了!”夏侯楙擺擺手,歎了口氣,端起酒杯,“公昭賢弟,今日開導之恩,容圖後報,你我不醉不歸!”
“好,子林兄,不醉不歸!”李勝滿麵紅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雖然夏侯楙現在落魄,但李勝卻知道他不日就將再被征辟,甚至能夠官複原職,今日他是奉曹爽之命來試探夏侯楙的虛實,卻不想被他言語感動,成為兄弟一般,這可是
意外收獲。
李勝本就是浮誇之輩,愛慕虛名,現在被夏侯楙稱為兄弟,不日之後,自己的身份可就水漲船高了,人人都嫌棄夏侯楙的敗績,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曹爽的心意。酒至半酣,當夏侯楙又拿出一份厚禮相贈的時候,李勝更覺得不虛此行,二人推杯換盞,稱兄道弟,竟有種相遇恨晚的知己之感。